一滴荧光液挂在指尖,泛着淡淡的幽绿色光芒。
林三酒就任由它悬在那里。
那滴液体终于撑不住,轻轻落了下来,砸在电驴的脚踏板上,发出一声细微的“滋”响。金属表面冒起一缕轻烟,一个小孔悄无声息地出现了,边缘还泛着微弱的绿光。
他扭头,盯着修格斯。
不是镜子里那个影子,眼前这位切花甲、炒辣椒、锅铲敲案板,动作利索得真像那么回事。
围裙上的油渍都对得上昨天的菜单。
经历一连串变故,他清楚,这不是请客。
这是算账。
凑近了,深吸一口气,鼻腔里灌满油烟和蒜香,胸口却像压了块砖头。
他闭上右眼,把左眼的灵镜摘下来,狠狠甩了两下。
蓝屏,还是蓝屏,估摸着彻底废了。
没舍得扔,把它塞进裤兜,只用肉眼看。
“你刚才在镜子里说的,”他嗓音干得像砂纸磨墙,“‘她每一秒长大,都要从我这儿抽一笔’……抽什么?”
修格斯没停手,锅铲翻了几下,花甲壳子噼啪响。
“抽你记得她的那部分。”他头也不抬,“她多活一年,你就少一段记忆。十七年,就是十七段。”
林三酒喉咙一紧,直接窒息。
“那我现在还记得的……都是假的?”
修格斯终于抬头,眼神平静得不像话。
“不,是剩下的。”他又顿了顿,“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意思就是快被吃完的,剩饭。”
“你能理解吗?”
林三酒咧嘴,他想笑,但面皮僵得扯不动。
他低头摸出钱包,手指有点抖。
夹层里那张符还在,是老陈给的,歪歪扭扭写着“别疯,还有人等你收债”。
可现在,那八个字正一点点变淡,墨迹像被水泡过,边缘开始模糊。
他猛地掐了下掌心,疼,真疼!
应该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他还活着。
掏出手机,翻到短信记录,找到那条:“哥,镜子里的人,不会眨眼。”
文字还在,可附件的照片没了,只剩个空白方框,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啊!…原来是这样收债的,我太Low了!”
三酒把符纸撕成小块,塞进电驴电池槽。
那里还有点荧光液,绿乎乎的,能撑一会儿电子设备。
修格斯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递来一碗花甲,热气腾腾,红油浮在表面,葱花还在打卷。
“吃吧!”
“不吃!”
“怕毒?”
“怕记不起自己是谁。”
修格斯笑了,第一次露出牙,白得不自然。
“你早就不全是林三酒了。”他指了指自己脑袋。
“每戴一次面具,吞一段别人记忆,你就少一块自己。现在还剩多少?你自己算过吗?”
林三酒盯着他,没接碗。
“那你呢?”他问,“你到底替谁收税?”
修格斯收起笑,把锅铲往案板上一放,金属撞木头,声音很重。
“替规则,替现实,替那些……被抹掉的人,收最后一笔账。”
林三酒眯起眼。
“所以小雨也在替我还债?”
“她在替所有人还。”修格斯指了指夜市深处,“你看那边。”
林三酒顺着看过去。
一面旧镜子,立在烧烤摊和奶茶店之间,边框锈了,玻璃蒙着灰,照出来的人影都歪的。
没人照它,也没人靠近。
路过的小情侣绕着走,像是本能地避开。
“她在那儿。”修格斯说,“但她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的。”
“得先付得起价。”
林三酒看了一眼碗里的花甲。
脑子里却闪过档案室爆炸前的画面:终端上跳出来的债务清单,妹妹的名字混在一堆编号里,系统弹窗写着“不可回收”。
他还记得POS机小票上写的数字,378,17,67%,97%……这些数一直缠着他,像欠款单上的利息滚雪球。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掌心那滴荧光液终于落完了,留下一道绿痕,像条细小的伤疤。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钱包最底层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修格斯上次给他的便签,背面画着夜市地图,标了个“危险”。
右下角写着去天机局档案室。
可现在,那墨迹正在动。
红点慢慢晕开,像血渗进纸里,逐渐拼出几个字:
「她记得你,比你记得她多」
林三酒呼吸一滞,猛地抬头看向修格斯。
“这东西……什么时候写的?”
修格斯擦着锅,语气平淡:“三年前,只是现在才显影。”
“为什么?”
“因为你的记忆锚点松了。”他抬起眼,“当你开始怀疑自己记得的是真是假,信息才会浮现……代价是你又丢了一段。”
林三酒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感觉脑子里有块东西塌了,不痛,但空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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