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内陆的群山沃野截然不同,这里的地势逐渐低缓,最终融入一片无垠的、铅灰色调的海域。天空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薄雾,阳光艰难地穿透,在海面上投下斑驳而苍白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咸腥与某种更深层腐朽气息的海风,远处传来的海浪声也显得沉闷而压抑,仿佛巨兽垂死的喘息。
这里被称为“雾隐之滨”,是通往传说中“归墟之眼”的最后一片有人迹踏足的土地。再往东,便是连最勇敢的渔夫也望而却步的“无回海域”。
姒月、伊娜,以及苍队长率领的精锐“守鼎者”小队,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这片被不祥笼罩的海岸。他们选择的落脚点,是一个名为“望归”的、已然半废弃的小渔村。村中房屋低矮破败,稀稀落落,仅存的村民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麻木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连恐惧都已被耗尽。
无需多问,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细微却无孔不入的幽冥侵蚀,便是罪魁祸首。这里的生灵,如同被缓慢抽干汁液的植物,正在无声地走向凋零。
“比都城的情况……更严重。”伊娜轻声说道,她手中的“星殒之契”碎片持续散发着温润的纯白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驱散着周遭试图侵袭的寒意。她能清晰地“听”到,这片土地和海域下方,那原本应磅礴流动的水脉之力,变得粘稠、滞涩,甚至……带着一种被“污染”的扭曲感。
姒月闭目感应,怀中的玄圭传来清晰的指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作为可能镇守四极的“辅印”之一,它对这片对应东方、本该由它或同类镇守的区域发生的异变,感应最为敏锐。“玄圭在示警,也似乎在……呼唤。归墟之眼的方向,就在那边。”她指向雾气最为浓郁、海天几乎融为一体的东方。
他们没有在村中久留,在苍队长的安排下,征用(实则是购买,但村民几乎已无交易概念)了两条还算坚固的渔船,补充了淡水,便准备翌日清晨出发。
是夜,月隐星稀,唯有海潮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
姒月与伊娜并肩立于海边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望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海面。
“害怕吗?”姒月轻声问。
伊娜摇了摇头,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如同遥远的星辰:“在我的故乡,也有关于深渊与毁灭的传说。但星辰永不湮灭,它们只会转化,重生。这‘星殒之契’,便是证明。”她握紧了手中的碎片,“我只是……担心我们不够快,不够强,无法阻止他们。”
“尽人事,听天命。”姒月目光坚定,“但在此之前,我们需竭尽全力。师父守护玄圭至死,联盟的先贤将智慧铭刻于典籍,我们继承了他们的意志,便没有退缩的理由。”
就在这时,伊娜手中的碎片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散发出的光芒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
几乎同时,姒月怀中的玄圭也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警惕意味的悸动。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有东西在靠近!在海里!
她们屏息凝神,将感知提升到极致。
海面上,雾气似乎更浓了些。在那沉闷的海浪声中,隐约夹杂了一种……缥缈、空灵,却又带着诡异诱惑力的歌声!那歌声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歌词无法分辨,旋律却直钻人心,撩拨着内心最深处的疲惫与对“安宁”的渴望。
“是海妖?还是……”伊娜蹙眉,这歌声让她联想起了故乡传说中引诱水手触礁的塞壬,但其中蕴含的幽冥死寂之气,却绝非塞壬所能拥有。
随着歌声的持续,海面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如同墨汁晕开般的黑色涟漪。紧接着,一个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缓缓从漆黑的海水中浮现。
它们保持着大致的人形,但身体轮廓不断扭曲、波动,仿佛由粘稠的黑水和阴影构成。它们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散发着微弱的、与那草鸟鸟喙处同源的朱红色光芒。它们无声地悬浮在海面上,随着歌声的节奏轻轻摇曳,伸出由阴影构成的手臂,向着海岸的方向,做出召唤的姿态。
“是‘幽冥水魅’!”姒月低声道,这是师父留下的零星记载中提到过的、被幽冥之力污染的水中精魂所化,能以其歌声和形态,引诱生灵投入死亡的怀抱。
歌声的诱惑力越来越强,连远处营地中负责警戒的“守鼎者”队员,都有些眼神迷离,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静心凝神!”苍队长的厉喝如同惊雷,唤醒了恍惚的队员。战士们立刻结阵,低沉的战歌响起,以凛冽的杀伐之气对抗那诡异的诱惑。
但那些幽冥水魅,却开始缓缓向海岸漂来!它们所过之处,海水变得更加漆黑,连礁石都仿佛失去了颜色,被覆盖上一层冰冷的死寂。
“不能让它们上岸!”姒月清楚,这些水魅本身或许攻击力不强,但它们携带的幽冥侵蚀,对普通战士和本就脆弱的渔村将是毁灭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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