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如同无形的蛛网,死死缠绕在林府深处这间门窗紧闭的卧房里,每一次林震天撕心裂肺的咳喘都像钝刀刮过朽木,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反复切割着林阳的神经。他沉默地守在爷爷床前,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死死锁定在老人痛苦扭曲的脸上,仿佛要将那衰败的生命气息强行挽留。
管家林福佝偻着背,用温热的湿巾一遍遍擦拭爷爷嘴角不断渗出的暗红血沫,浑浊的老泪无声滚落,砸在铜盆边缘,溅起微小的涟漪,那细微的声响在压抑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窗外,林府前院隐约传来刻意压低的喧哗,夹杂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清脆而突兀的嘚嘚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府门外戛然而止。
林阳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丝冰冷锐利的警觉瞬间穿透了被悲痛包裹的心绪,如同蛰伏的毒蛇在阴影中昂起了头。他缓缓起身,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指尖拂过爷爷冰凉的手背,那枯槁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沉,随即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所有属于孝孙的忧戚与深沉都被一层名为“懵懂”的薄冰彻底覆盖,只余下少年人特有的、带着几分茫然与局促的青涩。
前院的空气凝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几名身着玄色轻甲、胸口绣着城主府暗青色獬豸纹章的护卫,如同冰冷的铁桩般分列两侧,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压得留守的林家护卫和仆役大气不敢喘,垂手肃立,目光躲闪。
为首的管事身着藏青色锦袍,袖口滚着银线云纹,面容白净,下颌蓄着修剪整齐的短须,此刻正负手而立,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劫后余生的林府庭院,目光掠过那些尚未完全修复的断壁残垣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算计,如同精明的商人掂量着货物的价值。
当林阳脚步略显急促地从回廊深处转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受宠若惊”时,管事嘴角立刻堆起程式化的、如同面具般标准的和煦笑容,那笑容浮在表面,却未曾真正触及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寒潭。他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却不失温和,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庭院里:“林阳少爷安好!在下城主府外务管事赵元,奉城主大人钧令,特来探望林老家主,并送上些许薄礼,聊表抚慰之意。”
说着,他侧身一让,身后两名健仆立刻抬上一个沉甸甸的朱漆木箱,箱盖开启,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玉瓶锦盒,淡淡的丹药清香混合着名贵药材的独特气息顿时弥散开来。“此乃城主府珍藏的‘玉髓续脉丹’三颗,对脏腑内伤颇有裨益;另有‘百年血参’一支,‘雪玉灵芝’两株,皆为滋补气血、固本培元的佳品。城主大人听闻老家主伤势反复,心中甚是挂念,特命在下务必送到,盼老家主能早日康复,重振林家声威!”
赵元的话语滴水不漏,饱含关切,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珍珠,圆润光滑,挑不出半点错处,却让林阳心底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绷得更紧。他脸上适时地涌起一片“激动”的红晕,双手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在衣襟上搓了搓,声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颤抖和不敢置信:“这……这太贵重了!城主大人日理万机,竟还记挂着爷爷的伤势……林阳代爷爷,代林家上下,叩谢城主大人恩德!”他作势便要躬身下拜,动作带着几分夸张的感激涕零。
赵元眼疾手快,虚扶一把,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林少爷不必多礼!林家此番遭奸人构陷,蒙受不白之冤,城主府未能及时明察,亦有失职之处。如今真相大白,恶徒伏诛,城主大人心中亦是快慰,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只盼能略尽绵力。”
他顿了顿,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阳那张写满“感激”和“纯良”的脸庞,话锋却极其自然地一转,如同毒蛇悄然吐信,声音压低了半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随意:“说来也是巧,城主大人前日翻阅古籍,恰见其中记载落霞山脉深处某处遗迹,似有古物现世……听闻林阳少爷近日在坊市间颇喜流连古物旧货摊?呵呵,年轻人嘛,对这些奇闻异事感兴趣也是常情。”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牢牢锁住林阳的双眼,试图从那清澈的眼底捕捉到一丝波动,“不过嘛……那落霞秘境凶险莫测,妖兽横行,空间紊乱,便是玄师强者深入其中,也常有陨落之危。城主大人特意叮嘱在下,要提醒林少爷一句:机缘虽好,也要量力而行啊!年轻一辈,当以稳扎稳打,夯实根基为要,切莫贪图一时之快,枉送了性命,徒令亲者痛心。”
这番“关切”的提醒,看似语重心长,字字句句却都暗藏机锋,如同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地刺向林阳购买金属片的行为以及即将进入秘境的目标!林阳的心脏在胸腔中重重一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懵懂无知”的憨厚表情,甚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困惑与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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