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在胡同阴影里冷冷地看着疤脸刘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迅速解除伪装丹的效果,苦涩退去,熟悉的少年嗓音回归。他没有停留,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迅速融入主街的人流,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相对干净、通往苏家后巷的僻静小街。街角,一个穿着鹅黄衣裙、面容清秀、眼神却带着几分精明的小丫鬟(苏小雅)正挎着个竹篮,假装在挑选路边摊上廉价的珠花,眼角余光却不时瞟向巷口。她是苏沐月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也是林阳通过市井渠道观察多日选定的目标——这丫头心思活络,胆子不小,且对苏沐月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她有个在城外樵夫家做学徒的相好,经常需要传递些小东西。林阳脸上瞬间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废柴”笑容,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仿佛只是路过。在与苏小雅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脚下“一个不稳”,肩膀“恰好”撞了一下苏小雅挎着的竹篮。篮子一歪,里面几颗新鲜的果子滚落出来。“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林阳连忙蹲下去捡,嘴里一叠声地道歉,动作笨拙又慌张。苏小雅皱起眉头,带着点被冒犯的薄怒,也弯腰去捡。就在两人手指几乎同时触及一颗滚到墙根的果子时,林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的声音如同蚊蚋般钻进苏小雅耳中:“城西‘金钩赌坊’的疤脸刘刚得了消息,李家在黑风峡埋了从城主府偷的寒铁矿石!就在乱石堆后面!”话音未落,他已将果子塞回苏小雅篮中,站起身,脸上堆着讨好的、带着点猥琐的笑:“小雅姑娘,实在对不住,没撞疼你吧?回头我让府里给你送两匹好绸子赔罪!”说完,不等苏小雅反应,他点头哈腰地后退两步,转身就溜进了旁边一条更热闹的巷子,身影迅速消失在喧嚣的人潮里。
苏小雅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颗果子,清秀的脸上惊疑不定。刚才那番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疤脸刘?那个城西有名的混混头子?李家?黑风峡?城主府失窃的寒铁?!她心脏狂跳,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林家那废物少爷…他怎么会知道?而且偏偏“不小心”撞到自己,又“恰好”说出这番话?太刻意了!可这消息如果是真的……事关重大!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顾不上再去买小姐吩咐的胭脂,挎紧篮子,转身就朝苏府后门疾步走去,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凝重与急切。她必须立刻、马上将这个消息禀告给小姐!无论这消息来源多么诡异,牵扯到李家和城主府失窃案,都绝不是小事!
苏家别院,水榭临风。苏沐月凭栏而立,指尖捻着一朵初绽的玉兰,清冷的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寒与疲惫。库房里那几包黑色粉末散发出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辛辣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每一次呼吸都让她胃里翻腾。家族的肮脏秘密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就在这时,苏小雅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来到她身后,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喘息和一丝惊惶:“小姐!”苏沐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苏小雅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方才在街角的“意外”遭遇和林阳那番如同耳语般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甚至连林阳当时那副刻意讨好的表情都描述得惟妙惟肖。“……他撞了我,然后蹲下捡果子时,飞快地说了那些话,说完就跑了!小姐,这…这太蹊跷了!林家那废物怎么会知道这些?还偏偏告诉我?”苏小雅的声音带着困惑和后怕。
苏沐月捻着玉兰花瓣的手指猛地一紧,娇嫩的花瓣被捏得汁液淋漓。李家!黑风峡!埋藏寒铁矿石!林阳!这三个名字如同三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她豁然转身,清冷的眸子死死盯住苏小雅:“金钩赌坊?疤脸刘?消息来源是他?”苏小雅用力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他还说疤脸刘是从赌坊里听来的,说是有人看见李家的人抬着沉箱子在黑风峡乱石堆后面埋东西,提到了‘寒铁’和‘城主府’!”苏沐月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黑风峡!这正是老金头醉话里黑风寨最近活动频繁的区域!也是上次李家高调运送寒铁矿被林阳在茶馆“偶遇”的方向!所有线索碎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狠狠撞击、拼合!李家的异常高调、与城主府管事的亲近、那批失窃的寒铁矿、黑风峡的活动、还有那令人作呕的燃血散交易……难道李家才是策划这一切的黑手?他们栽赃林家,是为了转移视线,独吞那批寒铁矿,甚至……用它们来做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而林阳……他像一个幽灵,精准地将这个足以引爆一切的消息,送到了她的耳边!他如何得知疤脸刘的消息?他选择苏小雅传递,是巧合还是洞悉了她与苏小雅的关系?他撞翻药材箱、演武场上的“运气”、此刻的“通风报信”……这个“废物”少爷,究竟在整盘棋局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棋子?还是……执棋者?
一股寒意比库房里的阴冷更甚,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苏沐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备马!”她声音冰冷决绝,不容置疑,“叫上影子,立刻去黑风峡!记住,要快,更要隐蔽!”无论这是林阳的借刀杀人,还是他无意中泄露的天机,她都必须要亲眼去验证!李家……如果你们真敢在苏家背后捅刀子……她望着水榭外波光粼粼的池水,清澈的眼底倒映着破碎的光影,如同她此刻被重重疑云和冰冷杀意割裂的心境。林阳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带来的是比燃血散更刺骨的寒意和更深沉的探究。风暴的中心,那个所有人都忽视的“废柴”,正悄然拨动着命运的丝线。苏小雅领命匆匆而去。苏沐月独自站在水榭中,指尖残留的花汁如同凝固的血痕。城西的阴影里,疤脸刘正纠集着几个亡命徒,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朝着黑风峡的方向潜行;而青阳城看似平静的午后阳光之下,一场由林阳悄然推动的、将彻底改变几大家族命运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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