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端详着林阳，似乎想从那张年轻、俊朗却写满“荒唐”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担当或忧虑。可林阳只是满不在乎地挠挠头，一屁股坐在旁边绣墩上，翘起二郎腿晃悠着：“爷爷，您想开点！苏家瞧不上我，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您孙子我虽然修为是差了点，可长得俊啊！您放心，等孙儿哪天发达了，娶他十个八个仙女回来孝敬您！”
林震天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底最后一点微光也黯淡下去，疲惫地挥挥手：“罢了…明日苏家登门，你…收敛些性子，莫要再惹祸了。去吧。”林阳笑嘻嘻应了，转身出门的刹那，脸上所有夸张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一片沉冷的平静。廊下阴影里，他袖中的手指死死攥紧，指甲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深痕。收敛？他明日，偏要把这“祸”，惹得天大！
回到自己那处位于林府最偏僻角落、紧邻着荒废后山的小院时，天已擦黑。院墙坍了半截，瓦砾间爬满青苔，两间低矮的土房在暮色中像两座沉默的坟茔。这里曾是堆放杂物的库房，如今成了他这“废柴少爷”的栖身之所。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劣质草药味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桌上摊着一本边缘卷起、纸页泛黄的残破古籍，封皮上四个铁画银钩的古篆若隐若现——《玄天秘录》。
林阳反手插上门闩，脸上所有的嬉笑怒骂瞬间消失无踪。那双总是半眯着、显得轻佻散漫的桃花眼，此刻锐利如鹰隼，在昏暗中灼灼生光。他走到桌边，指尖拂过书页上繁复玄奥的阵图纹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苏明哲…明日演武场，小爷给你备了一份“厚礼”。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闭目凝神。识海中，《玄天秘录》魂术篇的基础符文“灵犀扰”如星辰般亮起。一缕精纯却微弱的神魂之力被小心剥离，在指尖凝成一根比发丝更细的“针”。他意念微动，“针”无声射出，刺向墙角一只正结网的黑蜘蛛。蜘蛛细腿猛地一僵，挂在蛛丝上晃了两晃，才重新开始动作。成了！林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神魂传来轻微的刺痛感。这“灵犀扰”虽只是基础魂术，但以他刚跨入玄徒四阶门槛的微弱修为强行施展，还是太过勉强。
他摸出一颗灰扑扑、散发着古怪辛辣气味的药丸塞入口中——自制的“伪装丹”。苦涩到令人作呕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他面皮抽搐了一下，强行咽下。一股阴冷的气息迅速弥漫全身，将他刚刚突破四阶后尚未稳固的灵力波动死死压制，重新跌回玄徒三阶的“废柴”水准。
他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棂。远处林府主宅方向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宴饮之声——那是二叔林远山在宴请依附林家的几个小家族族长，试图维系林家摇摇欲坠的体面。而更远些，城西苏家府邸的方向，则是一片珠光宝气、楼阁参天的辉煌景象，如同盘踞在青阳城上空的一头巨兽。
林阳的目光掠过苏家高耸的屋脊，落在更西边那一片被暮色吞噬、轮廓狰狞如兽脊的山峦上。黑风寨。明日之后，这青阳城的风，该由他来搅动了。
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灌入破屋，卷起他额前散落的碎发。少年单薄的身影立在窗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藏在破旧皮鞘里的利刃，只待时机，便要割开这沉沉夜幕，露出一点搅动风云的寒光。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偷藏的、带着黑风寨特有铁锈和血腥味的铜钱，眼神幽深如古潭。苏沐月…那位清冷孤高的未婚妻，明日，你那双冰湖般的眸子里，可会为我这“废柴”，荡起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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