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心之谜,如同一个嵌套了无数层的俄罗斯套娃,每当我们以为触及其核心时,它便展现出更深一层的复杂与隐秘。那个隐藏在厚重尘埃幕布之后、散发着强烈红外辐射的潜在潮汐撕裂事件(TDE)源,以及那个与之毗邻、发出诡异质数序列调制信号的未知对象,像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们——傅水恒教授、傅博文小朋友和我,陈智林博士——的心海中激起了持久不息的涟漪。争论暂歇,但探索的欲望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我们持续监测着那两个目标。强红外源的光度在缓慢波动,其光谱特征依然难以完美归类于任何已知的天体模型。而那个射电信号,在持续发送了数小时严谨的质数序列后,竟陷入了沉默,仿佛一个谨慎的观察者,在发出宣告后,便退入暗处,静静地评估着可能的回应。这种间歇性,非但没有削弱其人工起源的嫌疑,反而增添了一丝深思熟虑的意味。
然而,一个巨大的、物理意义上的障碍,如同亘古存在的壁垒,横亘在我们与真相之间——那片稠密得令人绝望的星际尘埃云,以及更关键的,那个潜伏在银心最深处、以其无可抗拒的引力统治着这片区域的超大质量黑洞,人马座A*。它不仅吞噬光线,也扭曲了其周围的空间结构,使得其背后的景象,对于常规观测手段而言,几乎是一个绝对的盲区。
“探渊号”的虚拟传感环境中,我们三人的意识链接虽然稳固,却弥漫着一股难以突破的沉闷。我们尝试了多种方法,利用飞船搭载的最先进的甚长基线干涉测量(VLBI)技术,试图以极高的角分辨率“看清”信号源和红外源的具体形态,但尘埃的吸收和散射,以及黑洞附近强烈的时空弯曲,使得获取的图像模糊不清,细节被无情地抹去。
“爷爷,陈叔叔,”博文的声音带着一丝沮丧,他指着虚拟星图中那片代表着不可知区域的、不断流动变幻的混沌光影,“它们就在那后面,我们好像……好像隔着一堵厚厚的、会扭动的毛玻璃墙在看东西。能不能把这堵墙打破?或者……绕过去?”
绕过去?在广袤但并非无限的三维空间中,寻找一个不受遮挡的视角去观测银心背后的特定区域,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而且,由于宇宙结构的限制和光速的有限性,这可能需要移动极其遥远的距离,耗费我们无法承受的时间。
就在这思路陷入僵局之际,傅水恒教授,这位一直凝神静思、意识场如同深潭般内敛的长者,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眼中,不再是面对难题时的困惑,而是闪烁着一种豁然开朗的、近乎于孩童发现新玩具般的纯粹光芒。那是一种理论物理学家在捕捉到自然深层奥秘时特有的神采。
“打破?绕过去?”傅教授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不,孩子们。或许,我们一直忽略了最强大的工具,就摆在我们眼前。”
我和博文同时将意识聚焦于他。
“工具?”我疑惑地重复,“教授,您是指……‘探渊号’上还有我们未启用的更高频段或更高灵敏度的传感器?”
傅教授微微摇头,他的意念在虚拟空间中勾勒出银心区域的简化模型——中央一个代表黑洞的、深邃的引力势阱,周围环绕着代表恒星、气体和尘埃的、密度不均的光点与云雾。
“我们最大的障碍,是黑洞本身,以及它造成的时空弯曲,对吗?”他缓缓说道,意念引导着我们“注视”着那个引力势阱,“根据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大质量天体会使其周围的时空发生弯曲。而光线——或者说任何电磁波——在经过这种弯曲的时空时,其路径会发生偏折。”
博文抢着回答:“我知道!就像放大镜!光线会弯,能把东西放大!”
“非常准确的比喻,博文!”傅教授赞许地点头,他的意念随之强化,那个代表黑洞的引力势阱开始对经过其附近的光线产生明显的弯曲效应,几条原本会飞向虚空的、来自黑洞后方天体的光线轨迹,被引力强行偏折,汇聚到了一个特定的方向上。
“这不只是放大镜,博文,陈博士,”傅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庄严,“这是宇宙赋予我们的、最强大的天然望远镜——引力透镜!”
“引力透镜……”我喃喃自语,脑海中瞬间闪过相关的理论和观测案例。是的,引力透镜效应早已被天文学家广泛应用,从验证广义相对论,到探测暗物质,再到观测极其遥远的早期星系。但我们通常利用的是星系或星系团作为透镜体。利用一个恒星级的黑洞,尤其是我们银河系中心的这个超大质量黑洞,作为透镜来观测其背后近在咫尺(以宇宙尺度而言)的特定目标?这个想法……大胆得近乎疯狂!
“教授,”我按捺住内心的震动,试图理清思路,“您的意思是,利用人马座A*本身的引力透镜效应,来聚焦并观测那些原本被它遮挡的、位于其正后方的区域?观测那个红外源和信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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