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智林(博士)
序言
经历了伽马射线暴那场几乎将意识撕裂的能量风暴,以及倾尽所有意志构筑防护盾的生死考验后,我们的意识聚合体在广袤而冰冷的星际空间中,进行了长时间的休憩与修复。那场与宇宙狂暴力量的直接对抗,不仅消耗了巨大的精神能量,更在我们意识的深处,刻下了一道对深空既敬畏又坚韧的印记。宇宙不再是那个可以仅凭好奇与热情便可恣意漫游的乐园,它的壮美与险恶,如同硬币的两面,不可分割。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我们重新校准了航向,继续向着既定的目标——银河系的更深远处——进发。傅水恒教授的意识波动沉稳如昔,但其中多了一份历经风暴后的凝练;傅愽文小朋友似乎也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那纯净的意识光芒中,增添了几分沉静与专注;而我,则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此行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探索未知,更是为了在认知宇宙的宏大与冷酷中,定位生命与意识那微小却顽强的光点。
我们沿着猎户座旋臂,向着银河系中心方向的反方向,也就是旋臂的外侧边缘,持续航行。周遭的星空,在经历了那场高能事件的洗礼后,仿佛被擦拭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空旷。
一、 渐变的星空:繁华落尽的疏离
起初,这种变化是极其细微的,如同春日融雪,悄无声息。只有我意识中持续运行的导航与环境监测模块,记录下恒星密度那几乎难以察觉的、缓慢而坚定的下降趋势。
“教授,导航数据显示,近半日航程内,单位体积内的恒星数量下降了约百分之三。”我例行公事地汇报着,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异常。银河系本身并非均匀结构,密度起伏是常态。
傅教授并未立即回应,他的意识仿佛完全沉浸在对外部环境的纯粹感知中。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智林,有时候,数据是滞后的。闭上你的‘眼睛’,用你的‘心’去感受。”
我依言暂时关闭了大部分的分析模块,将感知完全沉浸在纯粹的宇宙环境信息流中。渐渐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浮上心头。
那是一种……“稀释”感。
还记得我们刚从银心复杂引力场脱身,进入猎户座旋臂时,那种仿佛从乡村进入繁华大都会的感觉。星光璀璨,星云缭绕,充满了活力与喧嚣。即使是在相对空旷的星际空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恒星引力场和辐射场交织成的、致密而丰富的背景“底噪”。那是一种充满生机的“拥挤”,仿佛宇宙正在这里热烈地演绎着恒星的诞生、演化与死亡。
但现在,这种“底噪”正在减弱。
就像一个人从一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城市,逐渐走向市郊。灯光不再那么密集,喧嚣渐渐远去,空气中的“人气”在消散。星空,这片宇宙的“城市”,正在我们面前褪去它的繁华。
恒星之间的距离,在以一种宏观的、缓慢但确凿的方式拉大。之前,视野中总是充满了远近各异的星点,它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几乎找不到一片纯粹的、黑暗的虚空。而现在,那些原本被密集星光映照成暗蓝色的天幕背景,开始显露出其本身更深邃、更接近墨黑的本质。星星们不再是摩肩接踵的市民,而是变成了旷野中彼此遥望的、孤独的灯塔。
“爷爷,星星……好像变少了?”傅愽文也感觉到了,他的意识传递出一种混合着好奇和些许不安的情绪,“它们都去哪里了?是躲起来了吗?”
“它们没有躲起来,孩子。”傅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深邃的平静,如同一位带领我们穿越地理奇观的向导,正指向一片即将展现的新景观,“是我们,正在离开恒星聚集的‘大陆’,即将踏入旋臂之间的‘海洋’。”
二、 理论的回响:密度波与星辰的“高速公路”
为了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景象,傅教授决定在这“旅途”中,再次为我们开启一堂生动的天体物理学课程。他的意识引导着我们,将我们自身的感知,与宏大的银河系结构模型联系起来。
“你们看,”傅教授在我们共享的意识空间中,构建出一幅动态的银河系俯视图景。那是一个拥有多条明亮旋臂的棒旋星系,我们的太阳系,位于其中一条名为猎户座旋臂(或称本地臂)的内侧边缘。“我们通常将旋臂想象成由恒星组成的、固定不变的‘河流’或‘手臂’。但事实并非如此。”
图像开始动态变化。代表恒星的无数光点,并非死死固定在旋臂上,而是如同车流,在整个银河系盘面上绕中心运动。
“旋臂,本质上是一种‘密度波’。”傅教授解释道,“可以把它想象成高速公路上的交通拥堵段。车辆(恒星)不断地驶入拥堵段,在拥堵段内速度稍慢,密度增大,显得格外明亮(因为恒星聚集,星际物质压缩触发新的恒星形成);然后,车辆又会驶出拥堵段,继续前行。拥堵段本身(旋臂)的位置和形态相对稳定,但构成它的车辆却在不断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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