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一开门,空气里都是潮气。赵茹安正晾衣服,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三声急,两声轻。那节奏她一听就皱眉——又是宋之瑶。
这小妹嘴甜心硬,逢年过节来得勤,平常一有事比信鸽还快。
沈若棠在屋里缝布,听到动静只淡淡一句:“来了就让她进。”
宋之瑶一进门就嚷,“妈,您这院子咋还是这样?我都说了给您找人翻修,您死活不听。”
“我住得惯。”沈若棠针脚稳稳的,连头都没抬。
“您那叫惯?潮得要命,这要是病了,花的钱还多。妈,您是真不为自己着想。”
赵茹安听出点不对,“小妹,别拐弯,直说。”
宋之瑶立刻换了副笑脸,眼角一弯,“妈,我这不是来看看您嘛,顺便想和您商量点事。”
沈若棠手里那针没停,“商量的事,都是花钱的。”
“妈,您看您——我哪是那意思!
我们单位这回去市里培训,要自费。领导说能拿证的都得交钱。妈,您知道的,这证以后可有用啊!”
沈若棠抬头,“多少?”
“四十。”
“你上回拿服装厂的名额,不也交过?”
“那不一样。这是新机会。”
沈若棠冷笑一声,“机会一年一个,你倒忙得跟开公司似的。
上回那四十还没还,这回又四十。
你这工作到底是挣钱还是烧钱?”
宋之瑶脸色一红,“妈,我是想让您脸上有光。
我拿了证,别人一问,我能说是我妈供我上的。”
赵茹安忍不住笑出声,“小妹,这话太会说了。”
沈若棠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想让我脸上有光?
那就别让我钱包见底。
我这年纪,脸要靠理撑,不靠证。”
宋之瑶急了,“妈,我真不骗您。领导说,拿了证以后能提干,不拿证就只能当普通工人。”
“那你自己选呗。想提干就花自己的钱,不想就安分干活。
我年轻时想吃肉,还得看粮本。
有理没钱的日子多了,也没见我伸手。”
“妈,您现在手里不是有点积蓄吗?”
“那是我养老的钱,不是你试错的钱。”
宋之瑶眼圈一红,“妈,您就帮我最后一次,我以后真不来要了。”
沈若棠针一顿,声音平平,“你每次都说最后一次。
可我发现,你最守信的事,就是不守信。”
宋之瑶低下头,嗫嚅着,“我也不容易。”
“谁容易?我那几年带仨孩子,一天干十小时,鞋底都烂了。
你们吃肉我喝汤,还怕我不心疼你?”
沈若棠叹口气,手指轻轻抚了下线,“心疼不等于惯着。
我再疼你,也不能帮你喂惯那张嘴。
你要真想出息,就得自己挨。
别人喂的饭香一阵,自己熬的饭顶一辈子。”
赵茹安笑着摇头,“妈,这话能写到牌匾上。”
宋之瑶低声说,“我知道您这次是心冷了。”
沈若棠抬眼,“我哪敢心冷,我心要真冷了,你们早冻透了。
我这心啊,还热,只是不烫人了。”
宋之瑶眼泪一掉,“妈,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沈若棠收起针线,语气淡得像水,“你这次要钱我不给,不是计较,是让你记着。
人活着得有界限,连妈的钱都能要得心安理得,将来谁都能薅你。”
宋之瑶呜咽着,“我就借,真借。”
“借?”沈若棠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那写条。”
“妈,您真信不过我?”
“信啊,写下来更明白。”
宋之瑶抿着嘴,半天没动。
沈若棠把纸叠回去,“你连一张纸都不敢签,还敢拿钱?”
赵茹安在旁边笑得忍不住,“小妹,您这算盘打到妈身上,真不灵了。”
沈若棠淡淡补一句,“算盘不是错,错的是打在人身上。
钱可以谈,理得先过。
理过不去的,再甜的嘴我都当风。”
宋之瑶擦着眼泪,低声道,“妈,您这话我记住了。”
“记得就行,别下次又忘。
女人要想过得硬,不靠证,不靠男人,不靠嘴。
靠得住的,是自己那双能不伸手的手。”
屋外的风停了,天还阴着。沈若棠叠好针线,眼神沉稳。
“去吧,培训要是好事,就自己挣。
我不拦你,但我不掏。
我这辈子的钱,挣得太难,不舍得花在借口上。”
宋之瑶轻轻点头,出门时没再说一句话。
赵茹安望着她背影,小声嘀咕,“妈,您真不怕她记恨?”
“她记得住就好,怕的是不记。”
第二天一早,天阴得更沉,屋檐下的水珠一滴滴往下落。赵茹安正要去推门,就听见外头有人喊:“沈嫂子——”
那声音拖得又细又长,听着就不让人心静。她探头一看,是王桂兰。
这女人是镇上出了名的“好人”,嘴上没脏话,专会笑着求人。借米的时候嘴甜如蜜,还能顺手拿个碗回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