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雪。
沈若棠坐在摊后缝鞋,眼神稳,针线一来一去,火盆噼啪作响。
赵茹安压低声音:“妈,昨晚那事传开了,街口人都在说哥。”
“说就说呗,我脸不丢,丢的是他。”
“他那媳妇更嚣张,听说在外头嚷嚷,说您太小气,不认儿子。”
“嘴长在别人身上,让她嚷。嚷破了也值不了钱。”
赵茹安正要再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晃。
她一皱眉,“妈,真晦气——您瞧。”
宋之叙。
他裹着大衣,低着头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他那媳妇,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脸不耐烦。
沈若棠的针没停,
“手空着来的?看来是又想借钱。”
宋之叙干笑两声,“妈,您别老这样说我。”
“我咋说你?”
“我……我是真有事。”
他媳妇这时上前一步,笑得比风还假,“妈,别怪他。昨晚他一夜没睡,我们俩合计了半天,想帮您把这鞋做大。”
赵茹安抬眼,“做大?咋做?把摊搬到县里去?”
“可不,”那媳妇眼神一亮,“我们想着把您这鞋样拿去卖给供销店,一样的货,他们能出好价。您不是年纪大了嘛,也该歇歇,让年轻人干。”
沈若棠这下把针放下了。
那动作很慢,可“咔”地一声,火盆里的炭也跟着一炸。
“卖我的鞋样?”她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字咬得清楚。
宋之叙干咽一口唾沫,“妈,您别生气,您看这也不算卖,就是借他们参考参考……”
“参考?”
“对呀,厂子要付钱,咱不吃亏。”
赵茹安“啪”地拍桌子,“哥,你是疯了吧?昨儿偷钱,今天偷手艺?要脸不要?”
宋之叙脸一红,“你懂个屁!我也是为家好。现在流行合作,谁还守着小摊过日子!”
那媳妇也嚷,“妈,您这鞋样都老掉牙了!卖了还能值点钱,留着也是灰。”
沈若棠抬头,眼神冷得像刀。
“灰能糊火,你们这嘴连灰都不值。”
她慢慢站起身,
“宋之叙,你这点出息是她教的?”
“妈,您别牵扯她。”
“我不牵扯她,我牵扯你。你要真想卖鞋样,就去供销店说清楚,是你妈的手艺,是你偷来的。看人家买不买。”
宋之叙涨红着脸,“妈,您这话太难听!”
“我这手上都是茧,你这脸上全是皮。”
“您别老这么说话!我是真想帮您赚钱!”
沈若棠冷笑,“帮我?你那媳妇眼睛里装的全是票子,你要真帮我,就把你手伸炭火里烤一烤,看能不能烫出个心。”
那媳妇被怼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妈,您怎么这么凶?谁家当妈的骂儿媳骂到脸上?”
“骂你算轻的,我这锥子都能戳穿鞋底。”
她抬手拿起桌边的锥子,火光一映,铁尖亮得吓人。
“你们要真敢卖我的样子,我就拿这锥子戳自己手。
你们卖出去的每一双鞋,都得带着我一滴血。
到时候赚的钱,你们敢花吗?”
宋之叙彻底僵住,
“妈,您至于么?”
“我缝的鞋,是人命穿的。
谁敢拿我的针线去换钱,那就别管我认不认他。”
那媳妇悄悄往后退,“走走走,她疯了。”
宋之叙拉她一把,“闭嘴!”
他又看沈若棠,嗓子哑得厉害,“妈,我真不是坏心……”
“坏心是黑的,滑心是亮的,亮的更脏。”
他抿着嘴,低头不语。
沈若棠盯着他半晌,冷冷道:
“你记着——这摊子的样,我连死都不会卖。
你要真缺钱,出去干活;
偷我鞋样,不如偷我命。”
那媳妇脸一扭,“她这是拿死吓人。”
沈若棠“啪”地一拍桌,炭火全震飞了几个火星。
“我这命就是这么吓人的,谁惦记它,我就拿命跟谁拼!”
街上围观的人全停下手,连风都哑了。
有人低声嘀咕:“这娘们当年真狠,老天爷都让她活成铁。”
“儿子都不敢抬头,你看那媳妇,腿都软。”
沈若棠转身,手上沾了灰,慢慢擦干净。
“鞋样留着,是命根子;
人样没了,是脸。
我守这摊,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不被人卖得连命都不剩。”
她抬头冷冷看他们,“滚。
再敢打我鞋的主意,我让你们以后连鞋都穿不上。”
宋之叙脸发白,
他媳妇拽着他,“走啊,你看她那眼神——”
“走!”
两人一前一后灰头土脸离开,
人群叹息一片。
赵茹安忍了半天,终于笑出声:“妈,这要不是亲生的,真像来借命的。”
沈若棠擦擦桌子上的灰,“他们要的就是命。可惜我命硬,咬不动。”
街上摊子散得早,只有沈若棠那火盆还在亮。
赵茹安正收鞋底,忽听远处一阵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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