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司昭霆说他今日会进宫找我,教我习字。”
姬明澈搅拌着碗里的七宝粥,开口说道。
闻言,姬煜川喝粥的动作一顿,却不忘叮嘱。
“午时留霆儿一起用午膳,你习字…也莫要太刻苦。”
姬煜川心里再次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澈儿这字怎么就是没个进步呢?
“知道了父皇。”
自打两年前,姬明澈便搬到了乾清宫的侧殿,那侧殿虽挂着“侧”字名头,实则规制精巧、陈设周全。
朱漆回廊绕着一方小庭院,殿内暖阁、寝居一应俱全,分明是座独立规整的宫殿,半点不显局促。
这住处是姬煜川特意吩咐内务府修缮的,他是天子,更是盼着儿子常在眼前的父亲。
既想给儿子一方自在天地,又舍不得让他离自己太远,便选了这离乾清宫主殿不过数十步的侧殿。
连宫殿的那间小书房,都是按着儿子的身高每年添换的桌椅,书架上早早摆满了他爱读的话本与启蒙典籍。
可姬明澈初闻要搬去侧殿时,却闹了好几日别扭,小人儿攥着父亲的龙袍下摆,眼圈红红地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父皇厌弃,才要把他“赶”去别处住。
姬煜川瞧着儿子委屈的模样,又心疼又好笑,连着好几日陪着他在主殿用膳、读书,睡前还讲着开国轶事哄他,才算慢慢解开了孩子心里的疙瘩。
即便如此,头半年姬明澈也仍是赖在主殿不肯走,后来日子久了,才偶尔肯去侧殿住上一两日,大多数时候,还是习惯待在能时时看见父皇的主殿里。
用过早膳,姬明澈便回了侧殿,侍从们见小主子回来了,忙齐齐躬身行礼。
“小殿下安。”
姬明澈抬手免了礼,径直往书房走去,贴身侍从来看财快步跟上,轻声问道。
“小主子今日怎么来得回来这般早?”
“我在这儿等小郡王。”
姬明澈说着,已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指尖轻轻摸着榻边绣着云纹的锦垫。
身后的来福见状,立刻吩咐一旁的侍从。
“快去把御膳房送来的松子糕摆上,再沏一壶温热的杏仁露,仔细着温度,别烫着小主子。”
毕竟等会儿小主子要和小郡王一起习字,少不得要吃些点心垫垫,总不能让主子们饿着渴着。
自打姬明澈有了自己的宫殿,来福便成了这侧殿的大太监,来财依旧是贴身太监。
这二人都是实打实的关心姬明澈,对于这二人,姬煜川早就着人调查过,是温皇后早年留下的人,对儿子也很忠心。
窗外的雪还没停,细碎的雪花乘着风慢悠悠地飘,落在窗棂上便化了,只留一层极淡的湿痕。
姬明澈望着这漫天飞雪出神时,远处的石板路上忽然出现了一行人。
最前方的侍从高高撑着一把青绸伞,伞沿压得略低,将伞下人的身影拢在一片朦胧的雪色里。
等那身影再近些,姬明澈才看清伞下的少年,未及冠的年纪,黑玉冠将墨发束得整齐,几缕碎发被寒风拂得贴在耳畔,却丝毫不显凌乱。
他的身形已褪去了孩童的稚嫩,长身玉立如新生的青竹,每一步踏在雪地上都轻缓沉稳,带着韧劲。
少年面容冷峻,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角,眉峰微扬时自带几分英气,衬得下方的眼眸愈发清邃。
那双眼瞳是极深的墨色,不笑时便像覆了薄冰的寒潭,映着漫天飞雪,竟连半点暖意也寻不到。
今日的少年穿了件玄色云锦长袍,衣料上绣着暗金云纹,外罩同色鹤氅,踏雪而来时,金线随动作轻轻流转,在朦胧雪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那是刻在骨血里的贵气,无需张扬,便已夺目。
姬明澈瞥见那抹玄色身影时,眼睛骤然亮得像落了星光,几乎是本能地掀了锦帘就往殿外跑,明黄色的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轻浅的风。
“哎哟,小主子慢些!”
来福的呼声追在身后,他慌忙从侍从手里抓过一把油纸伞,踩着积雪跟着出去。
来财更是急得忘了拿伞,只裹紧了衣襟,赤手空拳地追着那抹明黄身影跑,耳尖都冻得泛红。
“主子,是小殿下过来了。”
司影撑着伞,声音压得极轻。
司昭霆早在那抹明黄身影跑出殿门的瞬间,他的目光便被牢牢锁住了。
漫天白雪里,小家伙精致的面庞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跑起来时,东珠玉冠两侧的明黄色丝绦也随动作轻轻晃,像只雀跃的小兽。
司昭霆望着那奔来的身影,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恍惚间竟似看见了多年后。
或许也是这样的雪天,或许是在更喧嚣的人群里,他的澈澈亦会不顾一切地朝他奔来。
那画面在他心头盘桓了无数个日夜,是他漫漫长夜里永远割舍不去的执念。
“司昭霆,快接住我——”
那声音裹着雪气飘过来,带着毫不设防的亲昵。
司昭霆刚踏出一步,就见那抹明黄猛地踉跄了一下,伴着一声轻呼,整个人朝前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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