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镇行政厅的书房,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冰霜冻结成实质。
橡木书架上陈列的羊皮卷微微泛着冷光,桌案上未写完的公文墨迹早已干涸,唯有那盏铜制油灯的火苗在气流中不安地跳动,将易·德文希尔苍白的侧脸切割得明暗交错——他一半沉浸在北境领地的政务余温里,一半的意识却早已飘向那片跨越时空的迷雾,牢牢锁定着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坐标。
易端坐于宽大的橡木椅中,双目紧闭,指节因用力按压扶手而泛白。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与周遭的寂静融为一体,若不是胸腔还有极浅的起伏,旁人定会以为他已陷入沉睡。
可唯有腕间那圈盘踞的盘龙胎记——“星穹之引”,此刻正灼热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微弱却尖锐的悸动,都像一柄钝刀在缓慢刮擦着他的灵魂,传递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令人窒息的危机信号。
他的意识早已穿透那浩瀚而冰冷的时空壁垒,如同悬浮在高速行驶的黑色房车上方的孤魂,能清晰“看”到车厢内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布满的绿色指示灯,能“听”到引擎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喘息,能“感”受到米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生命气息——那气息被某种冰冷的药物压制着,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可即便如此,他却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紧紧攫住,动弹不得。
地球所处的这个时空过于遥远,他的精神力在这里微弱得如同风中萤火,别说撬动这钢铁囚笼,就连想要改变车内一丝气流的方向都异常艰难。
之前几次微不足道的干预——比如尝试松动一颗车窗螺丝,或是轻轻拨动一缕空气,让米雅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都几乎榨干了他全部的精神,带来意识近乎溃散的剧痛,仿佛下一秒,他的意识就会被这陌生的时空彻底吞噬,再也无法返回北境的躯体。
“不行……还是不行……”意识深处,易的思绪在疯狂咆哮,焦灼与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照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阻止他们把米雅送到机场!一旦上了飞机,穿过云层,我连她的位置都感知不到了,到时候就彻底失去机会了!”
他的意识体悬浮在摇晃的车厢内,像一个绝望的幽灵,徒劳地穿过那些冰冷的医疗仪器——心电图机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纹平缓得可怕,输液管里的药液以恒定的速度缓缓滴落——又穿过守卫们冷漠而僵硬的脸庞。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驾驶机器;后车厢的女看守则靠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通讯器,目光时不时扫过米雅,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麻木。
最终,易的意识停留在米雅苍白而宁静的睡颜上。
那细密的睫毛在透过车窗缝隙的路灯微光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细线,眉头微蹙,似乎在睡梦中也承受着某种痛苦。
一种极致的痛苦与温柔同时撕裂着他的意识,他多么想伸出手触碰她的脸颊,用意识唤醒她沉睡的灵魂,可他的意识体却连一丝涟漪都无法在她沉寂的意识之海中激起,只能像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她被带往未知的深渊。
就在易的意识因过度消耗而开始剧烈摇曳,边缘出现细碎的“裂纹”,即将被时空规则强行拉回北境躯体的瞬间,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天地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媒介!他需要一个媒介!
他自己的精神力无法在地球的物理世界显化,这是因为两个世界的时空过于遥远,就像用一只长20公里的长杆给一只绣花针穿线一样。
可米雅的身体本身呢?这具曾与“星穹之引”产生过无数次深刻共鸣、甚至在意识连接时承载过他部分灵魂碎片的躯体,是否本身就是一件独一无二的“空间法器”?她此刻昏迷不醒,毫无自主意识,无法对体内的能量进行任何抵抗或干扰,这不正像一个毫无防备、等待被驱动的精密魔导装置吗?
这个想法大胆得离谱,甚至有些悖逆常理——强行借用他人身体驱动能量,稍有不慎就可能对米雅的意识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可此刻,时间已不允许他犹豫,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让米雅离死亡更近一步。
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濒临溃散的意识如同找到了堤坝缺口的洪水,猛地向米雅的身体沉去!
嗡——
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共鸣感瞬间席卷了易的意识。
没有丝毫排斥,也没有任何阻碍,仿佛一把尘封已久的青铜钥匙终于插入了与之完美契合的锁孔,发出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咔嗒”声。
米雅的身体就像一块干涸已久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来自异界、与她同源而出的空间能量——那些能量沿着她的血管流动,掠过她的神经,最终汇聚在她腕间那道与“星穹之引”对应的淡色胎记上,形成一个微弱却稳定的能量循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