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超额执行’了契约。格里立契时没写清上限,账本又被他的人烧了 —— 谁能证明这些粮食不是他‘自愿’补偿的?”
他拿起桌上的羽毛笔,沾了点深黑色的墨水,在契约空白处添了行字:
“债务人自愿以额外粮食抵偿历年欠账”,
字迹苍劲有力,笔锋带着不易察觉的锋芒,与格里那歪歪扭扭、像虫子爬过的笔迹形成鲜明对比。
艾拉瞪着他,嘴唇哆嗦了半天,突然泄气般地抓起桌上的铜酒壶灌了一大口。
麦酒的琥珀色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在脖颈上划出一道晶莹的线,像条蜿蜒的小河,流过锁骨处的浅窝。
“你这张嘴,不去当讼师真是可惜了。”
她哼了一声,却没再反驳,转身时斗篷的下摆扫过椅子腿,带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舞,像无数微小的金色精灵。
“不过…… 下次再用这种‘歪理’,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可不想每次都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门合上的瞬间,易指尖的水珠恰好滴落在水洼里,漾开一圈涟漪,将那些光斑的倒影揉成细碎的金箔。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广场上的粮车已经卸完,卫兵正驱赶着围观的镇民离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抱着半袋黑麦,笑得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脸颊上还沾着点麦糠。
他忽然想起米雅说过的 “程序正义”—— 或许在这个世界,有些光,总得劈开浓重的黑暗才能照进来,哪怕过程会沾染上尘埃。
王都,这座被称为 永恒之城 的帝国心脏,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息。
那是上等香料燃烧后的馥郁、陈年卷轴散发出的霉味,以及权力博弈中无形的硝烟味,三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王都的粘稠感。
北境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却似乎穿不透这层厚重的空气,只能在城外徘徊。
皇宫深处,两尊金甲卫士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峦,矗立在御书房门外。
他们手中的重剑斜指地面,铠甲上的每一片甲叶都擦拭得锃亮,反射着廊柱上悬挂的魔法灯发出的幽光。
当瑟琳娜公主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时,卫士们沉重的铠甲发出 一声轻响,巨大的橡木门被缓缓推开,露出里面温暖而肃穆的空间。
瑟琳娜微微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与北境风沙留下的凛冽气息一并压下。
她身上的旅行装束早已换下,此刻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湖蓝色宫廷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帝国的鸢尾花徽章。
她的长发被精心挽成发髻,仅留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既符合公主的身份,又不失北境历练出的干练。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在鎏金烛台的光晕里,紫檀木书桌的纹理在阴影中蜿蜒如蛰伏的蛇。
书桌两侧的四张梨花木椅上,坐着帝国真正的权力支柱,每道呼吸都似带着千钧之力。
财政大臣奥托?维恩的指腹正沿着水晶酒杯的棱面轻轻摩挲,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映得他红润的面颊像熟透的苹果。
他无名指上那枚鸽血红宝石戒指随着动作闪烁,那是三年前吞并南方盐矿时,矿主献上的贡品。
此刻他眼帘半垂,看似在欣赏杯中美酒,余光却不时扫过皇帝指间的玉玺 —— 那枚用整块黑曜石雕琢的印玺,边角已被历代帝王摩挲得温润如玉。
军务大臣雷蒙德?铁壁侯爵的军靴跟在地板上磕出细微的声响,笔挺的军服肩章上,三枚银质雄狮勋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坐姿如标枪般笔挺,左手按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当瑟琳娜的裙摆扫过地面时,他下颌线猛地绷紧,喉结滚动着咽下了什么话,那道从左眉延伸至颧骨的疤痕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 那是二十年前平定西部叛乱时留下的印记,也是他向老贵族阵营表忠的勋章。
元老院首席议员盖乌斯?奥勒留的银丝长须垂在锦缎长袍上,呼吸间带着陈年雪松的气息。
他看似浑浊的眼珠在布满褶皱的眼皮下转动,每当烛火摇曳,便有精光从老花镜边缘闪过。
他指间那串象牙念珠已被盘得发黄,此刻正停在第三十二颗 —— 那是当年他力排众议,支持现任皇帝登基时,先帝赏赐的珍品。
而坐在最左侧阴影里的情报总管瓦勒斯,几乎与雕花窗棂投下的暗影融为一体。
他那件深灰便服的领口松垮地敞着,瘦高的身形像株脱水的芦苇。
瑟琳娜提起天鹅绒裙摆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金线绣成的蔷薇在烛火下绽放又凋零。
她屈膝时裙撑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靴底铁片与地板的碰撞 —— 那是北境工匠为她特制的防身武器。
“父皇,儿臣奉召归来。”
尾音微微下沉,既显恭顺又藏着北境的风霜。
皇帝的指腹在玉玺上碾过,发出砂砾摩擦般的轻响。“回来就好。” 他声音里的慈爱像蜂蜜般浓稠,却甜得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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