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镇定地迎上林慧真的目光，嘴角甚至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林同志，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到底要不要相信一个疯子临死前的胡言乱语？‘钥匙也是锁’？简直荒谬！”
他嘴上说着，脚下却加快了步伐，抢先一步转身，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前方更加浓重的烟尘之中。
那略显急促的背影，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岔道阴影中，多吉活佛正紧紧抱着那块更大的石碟残片，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口中快速默念着外人无法听懂的宁玛派禁咒，随着咒音，石碟残片竟在他怀中散发出妖异的红光，那光晕如同活物般脉动，映得他脸上青筋暴起，仿佛血液也在共鸣。
在他身后，两道沉默如石的黑影无声浮现。
那二人身披厚重赭袍，头上戴着遮住全脸的古拙青铜面具，面具上没有口鼻，只留两个空洞的眼孔。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耳道中都堵着黄澄澄、半凝固的人油蜡丸——那蜡丸在火光下泛着油腻光泽，隐隐还残留着一丝人体脂肪特有的微腥气味。
“黑喇叭！”洛桑仁波切瞳孔一缩，怒意勃发。
这是古苯教时期一种极其残酷的法门，专门挑选天生失聪或后天被震聋的僧侣，以秘药和人油封住耳道，再用残酷的修行剜去其神识，使其断绝与外界的一切声音交流，只通过骨骼共振接收主人的特殊指令。
他们是活生生的“听奴祭司”，是只听主命的杀戮傀儡。
多吉活佛对洛桑的怒视毫不在意，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串低沉的咕哝声。
那两名被称为“黑喇叭”的哑僧立刻有了动作，他们从袍袖中摸出一支森白的骨笛——那笛子通体如象牙打磨而成，却泛着尸骨般的灰白光泽，凑到青铜面具唯一的缝隙前，开始吹奏。
没有乐声，只有一股频率极低的嗡鸣扩散开来，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闷雷，又似千万只蚂蚁在颅骨内爬行。
奇特的是，原本不断崩裂坠石的通道，在这嗡鸣声中，塌陷的速度竟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那声音仿佛一道无形的力场，强行稳定了震颤的岩层，连脚下传来的震感都变得规律而可控。
“你竟敢役使早已被剜去神识的失智之灵！”洛桑仁波切的金刚杵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按照教规，他们早已不算‘人’，你这是在亵渎轮回，罪孽滔天！”
“罪孽？”多吉活佛发出一阵嘶哑的冷笑，眼中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偏执，“只要能拿到完整的‘心芽’，重塑雪域荣光，我就是新时代的法王！成大事者，何惧背负这点因果？”
方清远并未参与争辩，他双脚以“七星步”方位踏地，闭目凝神，将全部心神沉入脚下，以道家“听风辨脉”之法，仔细捕捉着地底那复杂而混乱的波动。
很快，他睁开眼，精光一闪。
“这震动不是单纯的地震，”他语速极快地说道，“而是一种规律性的共振，频率……和赵明远临终前反复吟诵的‘嗡…嘛…呢…呗…咩…轴心…锁…开…钥…’完全一致！”
他结合洛桑仁波切之前对古经的零星解读，一个大胆的推断在脑中成型：“我们都搞错了！石碟本就不是人造之物，而是远古时期，某种力量为了记录地脉异动而嵌入地球轴心节点的‘记录器’！纳粹以为它是启动圣地的钥匙，但实际上，它是一座警示碑！一旦有人试图强行解读它的完整信息，就会触发整个地脉系统的反噬机制，也就是这场大崩塌！”
林慧真瞬间反应过来，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方清远的推论转化为机关结构图：“声波……共振……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所有声波能量必然会汇聚向一个核心。根据山体结构和能量走向，前方百丈之内，应该有一处‘回音祭坛’，那里就是所有频率的汇聚点，也是整个声波机关的核心！”
队伍在她的指引下，艰难地穿过摇摇欲坠的甬道，前方豁然开朗。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深渊中央，竟悬浮着一座巨大的倒悬石台，仿佛一座从地心长出的黑色莲花。
石台由七根通体剔透、散发着微光的巨大晶石柱从下方支撑着，其顶端（也就是平台表面）平坦无比，中央有一个与石碟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那晶柱内部似有液态光流缓缓循环，散发出幽微的蓝光，照亮了整个空间，也映出众人惊愕的面容。
时间仿佛凝固。
就连崩塌的声响也暂时远去。
直到方清远低声说：“它在等……完整的钥匙。”
话音未落，他正欲上前勘察，忽然感到脚下大地传来一阵异样的颤动——不再是随机的崩裂，而是某种规律性的搏动，如同心跳。
他猛地回头，只见他们刚刚通过的甬道入口处，一块山壁般巨大的岩石轰然砸落，激起漫天烟尘，彻底切断了所有退路。
“不好！”林慧真低呼，“这不是自然塌方！”
烟尘未散，半截被强电流烧焦的发报机残骸露了出来，电线还在“滋滋”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他们早有准备！”洛桑仁波切脸色铁青，指向祭坛另一侧的阴影，“看那里！”
只见在深渊的另一边，一条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古老栈道蜿蜒而出——那是“亡魂道”，传说百年前朝圣者修建，走过的人都没回来。
三个身影正缓缓逼近祭坛：多吉活佛居中，两侧是那两名披着赭袍、戴着青铜面具的诡异僧人。
他手中那块石碟残片，正泛着与祭坛晶柱遥相呼应的诡异红光。
“那条栈道……本不该存在。”洛桑仁波切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满是寒意。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多吉活佛身边的一名黑喇叭，在接到指令后，竟没有任何犹豫，抱着那支森白的骨笛，猛地从栈道上一跃而下，直直坠向那无尽的深渊！
他没有发出任何叫喊，只是在身体下落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骨笛纵声长啸。
刹那间，一股无形却尖锐到极致的音波轰然爆发，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骤然陷入了一片令人颅骨欲裂的恐怖共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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