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晓得!一定加倍小心!”夏竹用力点头,将苏云昭的嘱咐牢牢刻在心里。
用了早膳,热食下肚,身上也暖和了许多,驱散了连日来萦绕不散的寒意。苏云昭不再耽搁时间。她起身回到内室,换下一身略显繁复的王妃常服,选了一套更便于行动的素雅窄袖衣裙,颜色是低调的月白,只在衣襟和袖口处绣着几枝疏落的墨梅。她将那块象征着权限的令牌仔细揣入怀中,贴衣放好,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心中一片冷然坚定。
她走到外间,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夏竹吩咐道:“我需出去一趟,你留在院里守着。若有任何人来访,无论是谁,一律挡驾,只说我在静养,心神耗损,不便见客。”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妃要去哪儿?”夏竹下意识地问,随即又觉得自己多嘴,连忙低下头。
苏云昭并未介意,目光投向窗外那方被高墙切割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匕首,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宗人府。”
她要去那个存放着皇室宗亲和相关案件档案的地方,去亲自翻阅那些蒙尘的、“已公开”的卷宗。她要亲眼看看,苏家当年那桩轰动朝野的贪墨案,在官方的白纸黑字上,究竟是被如何罗织罪名,如何定下铁案的!这是她复仇之路的第一步,也是她必须直面的血淋淋的过去。
与此同时,墨韵堂地下,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烛火长明的密室内。
夜玄宸刚听完墨渊的例行回报。他身姿挺拔地坐在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幅边境舆图,手指正点在某处关隘之上。听完关于“舒络散”的调查结果,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王爷,已按您的吩咐,请了两位可靠的太医和一位江湖上用毒大家暗中验看那‘舒络散’。”墨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成分确实多为活血化瘀、舒筋通络的药材,诸如乳香、没药、血竭、三七等,配伍看似寻常,实则比例精妙,君臣佐使恰到好处,药性温和中正,重在疏导而非猛补,确非虎狼之药,也未见任何毒性。”他略微停顿,语气带上一丝凝重,“只是……其中有两位辅药,据那位用毒大家辨认,京城乃至中原地区都极为少见,其性状特征,更像是生长在南方湿热深山老林之中的特有物种。而且,此药配伍思路与现今太医院及几大知名医派的主流方剂皆有不同,暂时……未能查出其确切来源。似乎……并非出自任何我们已知的医馆、药铺或方士之手。”
夜玄宸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密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并非已知来源……”他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从舆图上移开,投向虚空中某一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看来,咱们这位王妃身上藏着的秘密,比本王最初预想的,还要多得多,也有趣得多。”他顿了顿,转而问道,“福伯那边,今日有何反应?”
“果然按捺不住。”墨渊回道,语气带着一丝冷嘲,“他今早按王爷吩咐,安排完听雪苑抬升的用度后,脸色便十分难看。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借故核查府外田庄年贡的由头,急匆匆地出府了一趟。我们的人暗中跟着,确认他绕了几条街后,最终去了……林丞相府的后角门,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林丞相,林贵妃的生父,当朝文官集团中保守派的领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亦是当年在朝堂之上力主严查、速判苏家一案最卖力的重臣之一。
夜玄宸闻言,喉间溢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果然是他。看来,本王这靖王府,在某些人眼里,都快成了他们林家可以随意安插耳目、插手内务的后院了。”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看向墨渊,“加派人手,给本王盯紧福伯,还有林家那边与他接触的所有人,一举一动,都要记录在案。另外,王妃那边,她今日有何动作?”
“回王爷,王妃一早便独自出门,持您给的令牌,往宗人府的方向去了。”
“哦?倒是心急。”夜玄宸似乎并不意外,身体向后靠向椅背,手指交叉置于身前,“让她去。宗人府那些公开的卷宗,不过是粉饰太平的表面文章。本王也很想知道,她能从那些精心修饰过的故纸堆里,凭借她那份与众不同的‘敏锐’,究竟能翻出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更像是一个布局者,在观察棋子能否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宗人府,这座掌管皇族谱牒、爵禄、赏罚等事务,并兼管部分与皇亲国戚、勋贵高官相关案件档案的衙署,坐落于皇城西侧,远离喧嚣的市井。 建筑恢宏却透着一股陈腐沉闷的气息,高大的石狮肃立门前,朱红的大门上的铜钉已有些斑驳,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沉淀与权力的更迭。
苏云昭亮出靖王府的令牌,守卫验看后,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并未过多为难,依规矩将她引至一处位于偏殿侧的档案库。这里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年纸张、霉味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的、特有的冰冷气味,吸入口鼻中,带着一股历史的沉重与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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