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伯府。
朱门绣户,张灯结彩。
今日是程老夫人大寿,前厅宾客满座,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伯府里的这份热闹,与府邸西侧偏僻的小院格格不入。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粗使婆子领了个少女走进来。
少女身量纤细,长发松松挽起来,仅用一支素钗固定,穿着一身不新不旧的藕荷色襦裙。
“就是这了。”粗使婆子语气不耐,将人领到院门口便不愿往里走。
“四小姐以后便住在这,府中规矩多,今日是老夫人寿宴,前厅贵人多,没事别乱跑。”
婆子看了她一眼,见她闷沉不出声,随后离开。
少女抬起头,容貌昳丽。
肌肤白皙如上等羊脂玉,在略显昏暗的院子里自带柔光。
她环视着破败的小院,墙角杂草丛生,院门破旧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不禁屏住呼吸,眼底生出几分不屑。
什么破院子,狗都不住!
程央宁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是嫡姐程清瑶的对照组。
那场梦很真实,真实到仿佛重活一世。
她的生母是府中云姨娘。
同日诞两女,一个是主母身边的嫡女,一个是姨娘生下的庶女,天壤之别。
七岁那年,云姨娘孕五月,郎中诊断那胎极有可能是男孩。
主母孟婉君嫉妒云姨娘得宠,私藏外男之物于云姨娘院中,并引诱程正弘发现,另有丫鬟佐证。
程正弘勃然大怒,认定云姨娘混乱门庭,亲手鞭笞而亡,对外只道病故。
从那天起,父亲看她的眼神充满厌恶,仿佛是什么脏东西般,很快把她送去远在正阳的庄子里,不管不顾八年。
只因嫡姐程清瑶不满意一桩亲事,众人忽然想起了她,将她唤回府。
嫡姐娇纵跋扈,眼高于天,却引得无数权贵争先求娶,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
而她,回府替嫁,整日被嫡姐踩在脚下碾磨打压,最终不堪受辱在屋内自戕。
梦中的情景一再展现在面前,让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程央宁又打量了眼破院子,冷嘲一笑,决定先给自己换个院子,转身去了后院。
*
寿宴正酣,觥筹交错。
程清瑶穿着一身绯红色缕金百蝶绫罗裙,头戴精致步摇,在周围贵女堆中如众星捧月。
她容貌也算秀气,只是眉眼间有股骄纵之气,生生折损了颜色。
“清瑶姐姐,听说你那个养在庄子里的庶妹今日回府了?”一袭紫衣贵女凑近问。
程清瑶闻言,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祖母大寿的日子,父亲非要把她接回来,真是平白添堵!”
“就是就是,”另一个蓝衣贵女附和着,“清瑶姐姐可是上京有名的才女,那种粗鄙之人,连给清瑶姐姐提鞋都不配。”
“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她眨眨眼,暗示意味十足。
程清瑶正被捧得飘飘然,又被“庶妹”二字勾起了火气,闻言立刻点头:“既然妹妹们都想去见见我那庶妹,便随我来吧。”
她领着几个贵女,气势汹汹地朝着西苑方向走去。
后院荷花池畔,僻静少人。
程央宁站在月色下,池水波光粼粼,映着那张好看的容颜。
她正欣赏着池中盛放的芙蕖。
夜色中的身姿单薄,裙裾微扬,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落池中。
“四妹妹怎么在这?”程清瑶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今日祖母寿宴,四妹妹回了府为何不去前厅?”
程央宁似被惊吓,猛地转身,看到来人眉眼含笑:“……三姐姐。”
程清瑶走近,不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
盯着那张即使是素衣银钗也难以遮掩的昳丽容颜,妒火如同毒蛇般噬咬她的心。
她故意抬了抬下颌,语气中满是施舍:“四妹妹若想去前厅,我也可以带你去见见祖母。”
“只不过……”程清瑶一脸嫌弃打量她,“前厅都是贵人,四妹妹这一身实在不合体,让贵客们看到怕是要丢了府上颜面。”
几个贵女掩嘴笑。
她们虽然看得不够真切,但眼前的少女一身廉价面料,和她们府上的丫鬟衣裳差不多。
程清瑶自幼便讨厌她这个庶妹,正好今日得了机会,挫挫庶女的锐气。
程央宁没理会她:“三姐姐,我先回去了。”
程清瑶以为她怕了,嗤笑一声,步步紧逼,“四妹妹倒还有些自知之明,下回莫要再出院子,免得让人笑话。”
她忽然起了坏心思,想让人当众出丑,“我看这荷花倒是与四妹妹更配。”
程央宁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果然,还是和梦里一样。
梦中,她刚回府没一会,程清瑶带领一众贵女来找茬,故意将她骗出来,推入荷花池。后院动静惊动了前厅的人,父亲觉得她惹是生非,将她关去祠堂罚跪三日。
在程清瑶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她脚下忽然不稳,身体侧转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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