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张天落还是一往无常地看望了昙花。墨家驻地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流涌动——孙伯武频繁往来于朝廷官员与商户之间,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他本不愿在城中久留。于冬宁那日的袭击仍历历在目,此刻他只求安稳,不愿再生事端。可惜世事往往如此:越是不愿什么发生,什么就越会找上门来。
就在他准备拐进小巷避开主街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两个绝不该同时出现的身影。他们站在绸缎庄门前的廊檐下低声交谈,浑然不觉他的存在。
麻红缨依旧一身绛红衣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腰间多了一柄从未见过的短剑。许真人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手中拂尘轻摆,神色却比往日凝重许多。
张天落闪身躲到街角的货摊后,心头一紧。红姐和许真人怎么会一同出现在江宁?看他们交谈的姿态,分明不是偶遇,而是早有约定。
他屏住呼吸,悄悄向后挪了半步,不料踩中了摊主摆在地上的竹筐。一声轻微的“咔嚓”在喧闹的街市上本不显眼,可许真人手中的拂尘却骤然停在了半空。
“怎么了?”麻红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张天落立即蹲低身子,借往来行人遮掩身形。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咚咚作响。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不一定能应付,若是联手……
“无事。”许真人缓缓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许是野猫碰翻了什么。”
红姐挑眉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只压低声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分头行动。三日后,老地方见。”
“放心。”许真人微微颔首,拂尘一扬,转身汇入人流。
张天落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两人都已走远,才从货摊后站起身。摊主不满地瞪着他,他摸出几枚铜钱塞过去,目光却仍紧盯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
红姐和许真人自西北华天关驿站一别,本以为再无缘相见。如今他们不仅同时现身江宁,还要“三日后老地方”再见?张天落皱紧眉头,总觉得这其中藏着他尚未看破的玄机。
他犹豫片刻,终是朝着许真人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孙伯武的反常、红姐与许真人的现身、于冬宁的袭击……这些碎片之间,一定存在某种他尚未看清的关联。
刚转过街角,许真人的身影早已不见。张天落正要加快脚步,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
“跟了这么久,不妨现身一见?”
张天落浑身一僵,缓缓转身。许真人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后三丈处,拂尘搭在臂弯,脸上带着莫测的笑意。
“许真人。”张天落拱手一礼,心念电转。
“张小友。”许真人微微欠身,“可是有事寻贫道?”
“只是偶然路过,正要回墨家。”张天落强作镇定,“真人何时来的江宁?”
许真人笑而不答,目光却渐渐锐利起来:“张小友近来可好?听说前几日遇上了些麻烦。”
“有劳真人挂心,一切安好。”
“那就好。”许真人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几分,“不过贫道还是要劝小友一句——有些花,开得再美也不过昙花一现;有些路,走得再远终究是死路一条。”
“什么意思?”张天落迎着对方的目光,忽然问出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你真是道士吗?”
许真人一怔。他本想敲打张天落,却不料被对方反将一军。这一瞬的迟疑,已让张天落心中了然。
他略一沉默,转身便走。
“今日就当不曾见过。”许真人的声音随风飘来,“这对你、对墨家,都好。”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张天落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许真人话中的警告再明白不过,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其中藏着不得不查的隐秘。
夜色渐浓,他抬头望向西北的方向,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潭浑水,他怕是避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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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落回到墨家住地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总坛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他刚踏进院门,就看见孙伯武站在廊下,似乎在特意等他。
“张兄弟今日回来得晚啊。”孙伯武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
“在城里多逛了会儿。”张天落不动声色地回应。
孙伯武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近日江宁不太平,张兄弟可要当心些。”
张天落心中一震,面上却故作惊讶:“有什么事?”
“看来张兄弟还不知道。”孙伯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无妨,墨家自有安排。师弟只需安心照料昙花便是。”
这话中的试探之意再明显不过。张天落点点头,不再多言,径直往自己住处走去。他能感觉到孙伯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如芒在背。
回到房中,张天落点亮油灯,在桌前坐下。孙伯武的消息如此灵通,说明他一直在派人跟踪自己。而许真人和麻红缨的出现,显然也让墨家高层感到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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