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十几日的同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热。谭林一行人沉默寡言,日夜兼程,专挑僻静小路行走。张天落和玄矶子暗中留意,心中的疑窦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他们最初只是发现方向偏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清晰地意识到,这根本不是绕道,而是彻头彻尾的西行!而且,越走越荒凉,早已偏离了通往任何一座大城的官道。更令人不安的是,谭林手下那些精悍的汉子,数量在悄然减少。
起初有六七人,几天后似乎变成了五人,又过了几日,仿佛只剩下了三四个人影时常出现。他们消失得无声无息,有时是宿营后清晨便少了一人,谭林只淡淡说一句“前去探路”或“另有任务”,便不再多言。李明悦的脸色也日益冰冷憔悴,眼神中的决绝里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悲怆。
张天落和玄矶子数次旁敲侧击地询问目的地,都被谭林以“安全路径”、“避开梁王哨卡”等理由含糊搪塞过去。麻文整天提心吊胆,孙阿五也察觉出不对劲,不敢再嬉闹,只是紧紧跟着张天落。
这日傍晚,队伍行至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四周枯草遍野,怪石嶙峋,不见人烟。夕阳如血,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更添几分凄惶。
谭林下令在此歇息。此时,他身边清晰可见的同伴,除了李明悦,竟只剩下两人!而且个个面带风霜,眼神中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张天落再也按捺不住。他走到正在默默检查弓弦的谭林面前,沉声道:“谭壮士,我们已同行十数日。如今这方向,绝非前往东京,甚至不是西京。敢问一句,我等究竟要去往何处?你的兄弟们……又去了哪里?”
谭林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张兄弟不必多问,到了地方自然知晓。我那些兄弟,各有使命。”
“使命?”张天落声音提高了几分,“是送死的使命吗?这些日子消失的人,恐怕不是去探路,而是去执行你那‘大事’中必死的一环了吧?!用自己人的命去填,这就是你们谭家的‘光复’之道?”
这番话如同尖刺,狠狠扎破了谭林努力维持的平静。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厉声道:“住口!你懂什么?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他们的牺牲自有其价值!”
“价值就是带着一个孩子走向根本不明的前方?”张天落毫不退让地逼视着他,“你口口声声要保护谭原血脉,如今却带他离中原越来越远,深入这荒蛮之地!这就是你保护的方式?”
李明悦“唰”地一下站起身,剑半出鞘,冷声道:“张天落!注意你的言辞!我等行事,岂容你置喙!能保你等性命至今,已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玄矶子呵呵一笑,拂尘轻摆,走上前来,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谭林和李明悦,“谭施主,李姑娘,贫道若是没算错,再往西走,可就不是梁王的地界,而是……晋王李克用的地盘了吧?或者说,是那些三不管的混乱地带。你们舍了东京朱温,千里迢迢西来,所求究竟为何?总不会是投奔晋王吧?老道我可听说,谭家与沙陀人,似乎并无交情。”
“李克用”三个字一出,谭林和李明悦脸色骤变!这是他们深藏心底、绝不容外人道的秘密!
“牛鼻子老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李明悦惊怒交加,剑尖直指玄矶子。
谭林猛地挥手制止她,但眼神已经彻底冰冷下来,之前的些许缓和荡然无存。他缓缓站起身,身体紧绷如猎豹,死死盯住玄矶子:“道长,知道得太多,有时候会招来杀身之祸。我最后说一次,安心跟着走,否则……”
“否则如何?”张天落也豁出去了,“就在这里杀了我们?你们现在还剩几人?真有十足把握吗?就算赢了,惊动四方,你们还能不能走到目的地?”他暗中对玄矶子和小仙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准备后退。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剩余两名谭家死士也立刻手握兵刃,围拢过来,杀气再次弥漫。
谭林面色铁青,牙关紧咬。他知道张天落说的是事实,经过连日减员和奔波,他们实力大损,眼前这老道深不可测,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且极易暴露。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小仙儿忽然怯生生地拉了拉张天落的衣角,小手指着西边远处丘陵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黑点,细声细气地说:“落哥……那里……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孩童无意间的一句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
所有人瞬间悚然,齐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极远处的一座山包上,夕阳映照下,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正站在那里,远远地眺望着他们这个方向!距离太远,看不清衣着样貌,但那绝非偶然经过的牧民或行人!
“不好!”谭林脸色剧变,失声叫道,“是梁王的探哨?!还是晋地的巡边?我们被发现了!”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割过张天落几人,怀疑是他们暗中留下了记号或传递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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