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夜雨初歇,云破天晴。官道旁的谷物散发着特有的清香,与湿润的泥土气息交融,沁人心脾。孙伯武与墨谪仙一前一后护卫着车队,孙爽与王大刀坐镇中段。历经劫难后,队伍反而因获得不少马匹车辆,行进速度较先前更为轻快。人马各得其所,秩序井然,唯有张天落心中隐隐不安。
最令他郁结的是,清宁执意与赵静遥同乘一车,这无疑为行程增添了变数。他正出神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一块冰凉玉佩——那是昨夜洞中混乱时,他护着赵静遥之际,无意从地上拾起的物事。
“这徽记……”孙念宁不知何时凑近,压低声音道,“似是南唐皇商陈家的标记,可惜只有半块。”
“陈家?”张天落下意识抬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独自骑着瘦马、悠然跟在队尾的陈怡身上。他心中暗忖:这女子看似柔弱,却能在这乱世中独善其身,恐怕不简单。
“南唐最大的丝绸与药材商,专供宫廷,背景盘根错节,水很深。”孙念宁语速快而清晰,对南唐诸事竟如数家珍。
“你如何知道得这般详尽?”张天落不禁疑问,同时暗自警惕:这个看似书卷气的少年,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孙念宁浅浅一笑,带着书卷气的狡黠:“我读书多。”
张天落顿时语塞,没好气道:“这与我们有何相干?”他心中却是一沉:这少年分明是在暗示什么,难道这玉佩背后还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你说呢?”孙念宁挑眉,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策马稍稍离去。
恰在此时,墨谪仙与陈怡并骑从前方向后踱来。张天落心中一动,迅速将玉佩收回怀中,暗骂自己大意:这等贵重之物,岂能随意示人?
墨谪仙驱马靠近张天落,并肩而行片刻,忽然自怀中取出一物。日光下,那竟是半块鸾鸟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湛。他目光如电,直直看向张天落:“张兄,事态非常,明人面前就不说暗话了。你怀中所藏那半块玉佩,可否取出,容我一观?”
张天落心中剧震,暗想:这墨谪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连我藏在怀中的玉佩都能察觉。他眼角余光扫过一旁恰好望来的陈怡,面上却强自镇定:“谪仙兄此言何意?”心中却在快速盘算:交出玉佩会引来什么后果?不交又会如何?
“你方才瞥见我手中玉佩时,呼吸骤然乱了一息。虽极其细微,但我听到了。”墨谪仙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掩饰,“此佩关系重大,或许与我们眼下困局、甚至与‘寒子’之谜都干系非浅。你我既在同舟共济,信息共享,方能应对前路未知之险。”
张天落沉默良久。墨谪仙身份虽迷雾重重,但话语确在情理之中。他终于缓缓自贴身内袋取出那半块玉佩,心中却是一阵忐忑:这玉佩究竟会引出什么事端?
日光清澈,流泻于两人摊开的掌心。
纹路、玉色、断口——严丝合缝,完美契合。
两半残佩合成一体,赫然是一只完整无缺、展翅欲飞的鸾鸟。
空气仿佛凝固。风声、马蹄声、远处车轴的吱呀声,都模糊远去。张天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玉佩果然不简单,恐怕真要卷入什么大事了。
一片死寂中,陈怡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这鸾佩……祖父曾隐约提及,乃是‘寒子’与宫中某位贵人的秘契信物,一分为二,各执一半。见佩……如见人。”
“但为何是姑娘来此与墨家人接触?”张天落经过这番波折,已猜出事情大概。墨家人来此本是与宫中那位贵人会面,但显然出了岔子。他心中暗叹:果然又是个麻烦事。
陈怡道:“祖父是站队寒子一方的,但宫中那位贵人摇摆不定,朝延里又眼线众多。祖父是宫中贵人与墨家的牵线人,所以才秘密遣义士邱龙保护我前来接洽,没想到还是走露了消息。”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张天落知道邱龙,正是他指认出契丹奸细。邱龙因伤势过重,正和白扇同在一辆马车中养伤。而柳公子已死,活下来的陈均敏和李如江,墨谪仙原意是杀,但孙伯武和章颜婷却认为不可再造杀孽。双方曾有过激烈争执,最终孙伯武与章颜婷占了上风。张天落心中暗想:这墨谪仙果然心狠手辣,还好有人能制衡他。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可瞒天落兄弟的。”沉默良久的墨谪仙终于出声,“宫中的那位贵人,实是唐帝李璟。当初他与墨师相约,墨家进京必过三关。”
张天落更觉诡异,自己怎会又卷入王朝争端?李璟乃后世所称南唐第二帝,其执政可褒可贬,总之绝非自己这等小人物所能掺和,弄不好性命难保。他心中暗忖,不如寻个机会逃走罢了。这浑水,实在蹚不得。
墨谪仙当然不知张天落的想法,继续说道:“其实墨师早就布好了棋局。当年他走遍中原,还做过庄宗李存勖的国师,直至晋高祖石敬塘登基。但他未能阻止石敬塘割让燕云,因此墨师又至唐地,与当时太子李璟定下了今日之约。可惜墨师终究愧疚难当,潦倒至死。”说到这里,墨谪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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