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闻言,当即冷哼一声,其声如金石相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桃花源非藏懦弱避世之地,乃存续先贤薪火之所。守不住,便是镜花水月,顷刻覆灭。”他的话简短而有力,掷地有声,席间原本欢快的气氛为之一静,几位老者纷纷面露肃然凝重之色,轻轻颔首。
张天落心中猛地一动,“存续薪火”?这词意蕴深远,绝非普通与世无争的农夫会随口道出,其背后必然牵连着某种古老的信念与使命。
阿大见状,笑着拿起酒壶给大家斟酒,试图缓和气氛:“哎,墨师兄又来说这些严肃话吓唬小孩子了。莫理他,吃菜,喝酒!总之啊,你们来了就是客,安心住下便是。外面兵荒马乱,这里别的不敢说,一口安稳饭、一夜安心觉总是有的。”
话虽如此,但墨羽那句“存续薪火”已如同巨石投入张天落心湖,激起千层浪。存续薪火?墨家薪火?他们想存续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这桃花源,竟是墨家最后的堡垒?
晚饭后,村民们帮着收拾了碗筷,便三三两两说笑着陆续散去。清宁被一位热情的大婶拉着,要去尝尝她新晾晒的桃脯。张天落正想寻个机会再找看似最好说话的孙十三套些话,却见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墨羽倏然站起身,径直朝他走来,步伐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你,”墨羽点指张天落,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客套寒暄,“跟我来。”
张天落猝不及防,愣在当场,下意识地看向阿大寻求暗示。阿大只是笑眯眯地捋着雪白的长须,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似乎含着某种深意。
墨羽也不多言,甚至不等张天落回应,转身便沿着溪流向更深处走去。张天落只得压下心中翻腾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快步跟上。他能感觉到,今晚的重头戏,此刻才刚刚开始。
墨羽并未走远,只引他来到溪流上游一处更为僻静之地。此处水流稍缓,月光毫无遮拦地洒在溪面上,碎银般跳跃闪烁。他转过身,目光如冷电,直射张天落,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视灵魂深处:“小子,你非此世之人,究竟为何而来?”
张天落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头皮阵阵发麻。他自认言行举止已极力模仿,竟被一眼看穿根脚?还是说,孙十三或阿大已暗中将自己的异常告知于他?
见他瞳孔收缩、迟疑不语,墨羽脸上不耐之色更浓:“休要狡辩,徒费唇舌。你之言行举止,细微习惯,衣着材质残留之气息,与此间世人皆迥异,判若云泥。瞒得过寻常村夫,瞒不过我之眼。说!”最后一个字,已带上了凌厉的压迫感。
面对这气势逼人、深浅难测的墨家传人,张天落心念电转,知道在此等人面前抵赖狡辩不仅毫无用处,反而可能立刻招致难以预料的祸端。他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清凉空气,苦笑道:“墨前辈明鉴,眼力如炬。在下的确……非此世人。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超凡俗想象,阴差阳错,机缘巧合,方才坠落此间。”
他选择说出部分实话,但谨慎地省略了“穿越”的具体概念和巨大的时代差异,试图用模糊的距离感来概括。
墨羽紧紧盯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蕴藏着千年寒冰,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冻结、剖析。良久,就在张天落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目光的压力时,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丝毫喜怒:“果然如此。天地玄奥,寰宇无垠,无奇不有。那你可知,此地究竟为何处?”
“世人皆传,乃避秦乱之桃花源?”张天落试探着回答,心中已有了别的猜测。
“哼,桃花源?浮于表面、欺瞒世人的名字罢了。”墨羽负手望月,侧影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挺拔孤傲,“此乃‘守拙之地’,乃我墨家一支,秉承巨子遗志,于末世乱局中呕心沥血开辟的最后的‘非攻之城’!非为避世独善其身,乃为守护一些不容于当世强权、不容于虎狼之心,却关乎天下未来命运的东西——那是文明最后的种子!此地原名‘墨地’你可听过。”
张天落心中巨震,虽已有预感,但亲耳证实仍觉惊心动魄。果然!这看似平和的桃花源背后,真的藏着墨家惊天的秘密和沉重的使命!但墨地他真不知道。
“那……十三兄他?还有阿大……”张天落急忙追问,想理清这复杂的关系。
见张天落的白痴反应,墨羽掩过去微微疑惑。
“十三?”墨羽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无奈之事,“他是此地土生土长的孩子,心思纯良,赤子之心,所知有限。至于阿大,”他语气显出一丝敬重,“他是此地如今的守护者之一,亦是……我的老友。”
说到这里,墨羽猛地转回头,目光再次如冷电般锁死张天落,语气骤然变得无比严峻:“你既入此地,见其所见,闻其所闻,便需知晓:此地秘密,重于千钧,关乎无数人性命与未来之望。出,则永绝于此,忘尽前尘,再不得入;留,则需立誓共守,生死与共,永不言弃。你——欲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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