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黄林寺闷热难当,山风还一阵一阵送来热浪。青苔爬满墙角石阶,稍不留意就打滑。
林异天不亮就去井台挑水,膝盖上的痂泡得发白,走路一瘸一拐。
他往水缸倒水时,玄阳捻着紫檀念珠站在井边,念珠转得越来越慢,似有不满:“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学镇鬼护法?佛门修行先修心性,挑水都不稳,将来怎么应对凶煞?”
林异用袖子擦汗,水珠滑进衣领。
玄阳把念珠缠在腕上:“今晚去后山打水,那井水养镇魂针灵气。学本事就得从阴柔水脉练定力。”
林异攥紧水桶梁:“师傅,后山井不是说有东西守着吗?”
“佛门禁地哪容邪祟放肆?”玄阳理理僧袍,“怕了就回俗家,佛门弟子不兴退缩。”
后山月光斑驳,茅草没膝。林异攥着袖中玄阳那晚射鬼的银针,刚到井台就见穿红袄的女人背身梳头,头发垂进井里。
“小弟弟,帮我梳梳头好不好?”待林异走近,女人转头,脸白如纸,眼窝是黑洞,声音尖细得像刮木头。
林异被吓了一跳,撰紧银针和符纸:“我可不怕你。”
林异掏出师兄了悟画的镇宅符扔过去,符纸燃着绿火贴在女人衣角上。她尖叫着化着黑烟钻进井里,过了一会儿,井底传来了锁链“哗啦啦”的响声,在井里发出的闷响让人感到十分诡异。林异打满水赶紧离开,连手背都被树枝划破。
回到寺里,玄阳在大殿上打坐,长明灯忽明忽暗。他见林异流血的手背,扔过来一个青瓷瓶:“连水祟都镇不住?明天开始练扎针,每日百针,偏一针跪佛前一小时。”
林异捡起药瓶向师傅道谢:“谢谢师傅!”
第二日,林异在院子里练针,稻草人上是师傅用朱砂红点标出的人体穴位。林异开始指尖发颤,阴针扎在草人上歪歪斜斜的,只扎在草皮上,不深。
了尘摇着扇子路过,故意撞他胳膊,奚落道:“废物!连根针都拿不稳,迟早被脏东西拖走,免得浪费粮食!”
同时,他埋怨师傅不教他锁魂针,嘴里一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异捡针没说话,重新瞄准红点。
练到第八十针时,了尘又来拨他手腕。林异侧身躲开,银针“嗖”地扎进红点,针尾轻颤。
了尘涨红脸:“运气好罢了!敢比扎铜钱眼吗?输了去扫茅房!”
“师傅让我扎满百针,没空。”林异头也不抬,“玄阳师傅说心浮气躁招邪祟,修心是要务。”
林异不明白的是,这个二师兄,后来叛出黄林寺加入幽冥教,成了他一生的对头,这是后话。
七月半那天,寺里来个面色青黑的香客,捂着头直哼哼,一进殿就跪在蒲团上:“大师救命!我夜夜梦见被砍头,醒来头就像裂开了地痛,再这样要疯了!”
玄阳让林异细看:“看见什么了?”
林异凝神:“有很多鬼在身旁环绕,还有个无头鬼骑在他脖子上,手里拎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玄阳低声道:“骑在他头上的是在找他当替死鬼的恶灵,如果七日不送走,这个香客就得横死,死法跟他梦里一样。”他递过七根银针,“午时三刻扎他百会穴,深三分破邪,浅一分无效,看你定力。”
林异捏针发颤:“师傅,扎错了……”
“佛法护善也惩怠惰。”玄阳盯着他手,“扎错了,就让他替你受劫。”
林异愕然!
午时太阳正烈,香客抖得像筛糠。林异在房间不停在木头上练习扎针,一遍又一遍,满身被汗水湿透。
一切准备就绪,林异来到香客身边,默念“稳心诀”,指尖发力,银针扎进百会穴。
香客头顶冒出黑气,无头鬼尖叫着滚下地来,连同手里人头化成青烟飘走。香客瘫坐在蒲团上喘气,脖子上浮现出一道红红的勒痕。
玄阳擦试着林异递回来的银针:“还算长进。今晚去守义庄,新来了具女尸,入殓前睁着眼,别让她起尸伤人。”
林异一愣:“我一个人去?”
“白日刚送走替死鬼就怂了?”玄阳挑着眉,“修行关没人替你闯。”
了悟端药碗路过:“师傅,义庄阴气重,我陪师弟去吧?”
玄阳瞥他:“不必,他得练胆气。”
义庄木门吱呀作响,女尸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躺在木板上,家属“呜呜”地哭个不停,灵前点满了香烛,木板下过桥灯左右摇摆不定。
林异守到后半夜后,突然听见布料发出窸窣声,睁眼就见女尸坐起,吓坏了在坐的家属,好似诈尸。女尸长发遮盖着脸,青紫的手背指甲如钩。
“你是谁?”女尸声音像砂纸摩擦,“为什么盯着我看?”
林异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扎向她眉心,低喝:“奉佛法旨,邪祟退散!”
女尸魂魄尖叫着化成白雾,雾里飘出呜咽,女尸躺回床板,林异念诵起往生咒。月光下,地上散落几粒红豆——村里死人出殡前撒的引路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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