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萧玉衡,这位被皇帝娇宠长大的天之骄女,似乎将朱婉清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先前御花园的言语讥讽未能得逞,宫宴上朱婉清大出风头更让她嫉恨难平,而近来太后对朱婉清显而易见的赞赏,则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这日,宫中为庆贺冬至节宴筹备顺利,特在御花园的“撷芳殿”设了一场小型的赏菊品蟹宴,受邀者除了一些得宠的妃嫔,更多的是宗室贵女和几位公主,安阳公主自然在列。
朱婉清因为在节宴筹划上“有功”,也在邀请名单之中。
她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却不得不去。
撷芳殿内,秋菊争奇斗艳,蟹肥酒香,笑语喧阗。
朱婉清依旧是一身素雅装扮,坐在不甚起眼的位置,只盼着能安然度过。
而,安阳公主显然不打算让她如愿。
宴会过半,酒酣耳热之际,安阳公主忽然击掌,示意众人安静。
她今日穿着一身大红遍地金的宫装,华美夺目,脸上带着明媚却暗藏锋锐的笑容。
“光是赏花吃酒,未免有些无趣。”她目光流转,最终定格在朱婉清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本宫听闻朱才人不仅心思巧,会管家,于诗词一道更是精通,前次宫宴一首《月华清》可是令父皇都赞不绝口呢。今日既然有此雅集,不若就请朱才人再展才华,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她话音一落,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朱婉清身上。
有好奇,有期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看戏心态。
谁都知道安阳公主这是存心刁难,作得好是应当,作得不好或稍有不慎,便是天大的笑话。
朱婉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得不站起身,敛衽一礼,谦逊道:“公主殿下谬赞了。臣妾那日不过是侥幸,岂敢在诸位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才疏学浅,不敢献丑。”
“诶,才人何必过谦?”安阳公主岂容她拒绝,步步紧逼,“莫非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姐妹,觉得我们不配品评你的诗作?”这话已经是极重了。
坐在安阳身旁的一位郡主立刻帮腔道:“是啊,朱才人,你就莫要推辞了。我们都想听听你的佳作呢。”其他几位与安阳交好的贵女也纷纷附和。
朱婉清心知躲不过,再推辞反而落人口实。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安阳公主:“既然公主殿下与各位姐姐盛情相邀,臣妾便只好勉力一试,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安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笑道:“这才对嘛。不过,寻常吟风弄月也无甚新意。本宫这里倒有个题目——”她顿了顿,环视四周,声音提高,“就以‘窃据’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窃据!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入朱婉清的心口!
这分明是在影射她“窃据”了不该有的恩宠,甚至暗合宫外朱婉如散布的“狐媚惑主”、“品行不端”的谣言!
其心可诛!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连一些原本看热闹的妃嫔和贵女都变了脸色,觉得安阳公主此举太过刻薄阴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刁难,而是近乎公开的羞辱和攻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朱婉清,看她如何应对。
是忍辱负重,还是奋起反击?
无论哪种,似乎都难逃今日之辱。
朱婉清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她越发清醒。她不能怒,怒则失态;不能怯,怯则心虚;更不能直接反驳,那会坐实她对号入座。
她微微垂眸,似乎在思索,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寒意。
片刻后,她抬起头,脸上竟不见半分怒色,反而带着一丝清浅的、略带困惑的笑意。
“公主殿下此题……倒是别致。”她声音舒缓,如同山间清泉,涤荡着殿内凝滞的空气,“‘窃据’二字,语出《后汉书》,原指非法占据。然我朝四海升平,皇上一代明君,慧眼如炬,臣子各司其职,妃嫔各安其分,何来‘窃据’之说?公主殿下出此题目,莫非是听到了什么不妥的传言?或是……有所误解?”
她先是点明这个词的贬义本源,继而抬出“皇上明君”、“四海升平”的大帽子,轻轻一句“何来窃据之说”,便将安阳公主含沙射影的攻击化解于无形,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暗示公主听信谣言或心存误解。
安阳公主没料到她如此冷静且言辞犀利,一时语塞:“你……”
朱婉清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从容道:“不过,既然公主殿下以此为题,臣妾便姑且一试,不作那等阴私揣测之语,只咏史以明志罢。”
她略一沉吟,清越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读史有感·咏萤》
腐草化微光,岂敢争昼辉?
但求清露饮,愿伴月星归。
暗夜自明灭,秋风任鼓吹。
不同凡鸟雀,占尽最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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