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的赏梅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表面一派和乐融融。而,在这看似闲适的风雅背后,无形的较量从未停歇。
朱婉清这位新晋崛起的朱家大小姐,无疑是今日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好奇、审视、攀比、乃至不易察觉的敌意,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她安坐一隅,姿态娴雅,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应对着各方或真诚或试探的寒暄,言辞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冷淡。
几轮下来,那些想要从她口中套问“宫帖”细节的人,都无功而返,反而被她四两拨千斤的言语带偏了话题。
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与机敏,已经让一些原本心存轻视的夫人都暗自点头。
宴会的下半场,暖阁内的气氛愈发热闹。
几位年轻小姐在刘玉蓉的带领下,正以“梅”为题,或吟诗,或作画,展示才艺。
刘玉蓉不愧才女之名,一幅墨梅图勾勒得枝干遒劲,气韵生动,赢得一片称赞。
她脸上带着矜持的得意,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安静品茶的朱婉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恰在此时,暖阁外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夹杂着孩童惊恐的啼哭和妇人焦急的呵斥。
原来是一位品级较低的官员家眷带来的幼子,在园中玩耍的时候,不慎打碎了刘夫人颇为喜爱的一尊摆在曲廊上的琉璃摆件。
那妇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告罪,手足无措。
那孩子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暖阁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刘夫人脸上虽然还维持着笑容,但是眼神已微微沉了下来。
那琉璃摆件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在她举办的宴会上出事,总归是有些扫兴和晦气。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露出同情,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带着看热闹的意味。
那对母子孤立无援地站在廊下,显得格外可怜。
刘玉蓉蹙了蹙眉,低声道:“母亲,不过是个摆件,碎了便碎了吧,莫要惊扰了各位夫人雅兴。”这话虽是想平息事端,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并没有真正缓解那对母子的窘迫。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刘夫人准备开口打发过去之时,一个清越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稚子无心,惊吓之下啼哭不止,怕是也伤着了。可否先请这位夫人带小公子到偏厅安抚,喝盏定惊茶?这满地碎琉璃,也需尽快清理,以免误伤了其他宾客。”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朱婉清。
她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目光温和地看向那对惊慌的母子,又转向刘夫人,语气从容,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没有直接为那对母子求情,也没有评论摆件的价值,而是从人的角度出发,先关心孩童是否受惊受伤,再考虑安全隐患。
这份细致入微的体贴和临场的镇定,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从“物品损坏”转移到了“人的感受”和“宴会安全”上。
刘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顺着台阶下:“婉清小姐说得是。快,带这位夫人和小公子去偏厅歇息,请府医看看孩子可受了惊吓。来人,速将此处清理干净!”
一场小小的风波,被朱婉清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
那官员夫人感激地看了朱婉清一眼,这才抱着孩子跟着丫鬟离去。
待仆役迅速清理完现场,暖阁内重新恢复秩序,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朱婉清身上时,已与先前单纯的好奇大不相同。
那里面多了几分真心的赞赏。
通判夫人笑着对刘夫人道:“朱家小姐不仅持家有道,这份遇事不乱、体贴入微的心性,更是难得。真真是蕙质兰心。”
刘夫人也笑着点头,看朱婉清的眼神越发亲切:“是啊,年纪轻轻,便如此识大体,顾全局,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先前那位清冷的按察使儿媳苏氏,此刻也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疏离:“能于喧嚣中见细微,于变故中存仁心,朱小姐确有过人之处。”她顿了顿,看向暖阁壁上另一幅山水画,“观人如观画,重在意蕴气度,而非仅看笔墨浓淡。”
这话,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隐隐将朱婉清与那些只知吟风弄月、却不通世情的寻常闺秀区别开来。
朱婉清微微欠身:“苏夫人过誉了。晚辈只是觉得,器物再珍贵,终究是死物,不及人重要。”
她这番言行,落在不同人眼中,各有解读。
在多数夫人看来,她善良、稳重、识大体。
在刘玉蓉等年轻小姐看来,或许觉得她过于圆滑世故。
但是在苏氏这等真正有见识的人看来,这份于细微处展现出的同理心、大局观和应变能力,远比一首惊艳的诗词、一幅绝妙的画作,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内在修养和潜在的能量。
两人就画作的意境、笔法低声交谈了几句,苏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有想到朱婉清并非徒有虚名,竟真有几分学识见解。
虽然依旧清冷,但是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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