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子那条线带来的振奋尚未平复,朱婉清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与外部旧仆的联系需等待时机,步步为营,而府内,她迫切需要拿到更实质性的、能一举钉死柳姨娘的证据。那些被吞没的嫁妆产业,最终的受益者是谁?庞大的收益又流向了何处?答案很可能就藏在朱府的账本里。
想要拿到府中公账,难如登天。
那是柳姨娘经营多年的核心领域,即便如今她暂时失势了,由老夫人接管,但是账房的关键位置必然还是她的人,绝不会允许朱婉清这个“外人”轻易的触碰。
正面强攻不行,唯有另辟蹊径。
朱婉清将目光投向了府中公账之外,她自己的份例账目,以及她名下那几处早已名存实亡、收益却从没有到她手中的产业的收支记录。这些账目,理论上,她这个正主是有权过问的。
这日,她又去寿安堂请安,闲话间,似是无意地提起:“祖母近日打理家务,甚是辛劳。孙女看着实在心疼,却帮不上什么忙,心中惭愧。”
老夫人正拨着佛珠,闻言抬眼看了看她,淡淡道:“你有这份心便好。管家理事,非一日之功,急不得。”
朱婉清乖巧地点头,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委屈,声音也低了几分:“祖母说的是。只是。。。只是孙女前几日偶然翻看旧物,找到一张去岁的份例单子,瞧着。。。瞧着似乎与如今领用的有些对不上。还有。。。孙女记得母亲似乎留有两处小田庄,说是给女儿贴补用度的,可这些年,孙女却从未见过半分收益。。。也不知是年年亏空,还是。。。。。。”
她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她怀疑自己的份例被克扣,名下的产业收益被人贪墨了!而如今掌家的是老夫人,若真有此事,要么是老夫人纵容,要么是下人中饱私囊。于情于理,老夫人都必须给她一个交代,至少要做做样子查一查。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她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朱婉清的意图。
这不是在向她诉苦,而是在向她借势,借她如今当家的名头,去查该查的账!
沉默了片刻,老夫人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竟有此事?底下的人如今是越发不像话了。林嬷嬷,”
她唤来自从她接手后就协助管理账目的心腹老嬷嬷,“你带两个人,去账房将大小姐近五年的份例支取记录,以及她名下那两处。。。嗯,青禾庄和小汤山庄的收支账册,一并取来,送到静月轩去。让大小姐亲自核对清楚,若真有刁奴欺主,贪墨主子的用度,绝不轻饶!”
“是,老夫人。”林嬷嬷恭敬应下,眼神快速扫过朱婉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朱婉清心中一定,连忙起身行礼:“谢祖母为孙女做主!”祖母果然顺势给了她这个“核对”的机会!虽然范围仅限于她自己的部分,但这已经是巨大的突破了!
很快,林嬷嬷便带着两个婆子,捧着一摞厚厚的账册来到了静月轩,态度公事公办:“大小姐,这是您要的账册。老夫人吩咐了,请您仔细核对,若有疑问,可记录下来,老奴代为回禀查询。”
“有劳嬷嬷了。”朱婉清让秋月接过账册,客气地将林嬷嬷送走。
门一关上,朱婉清立刻让秋月将账册全部搬到内室书桌上。看着那堆叠起来足有半尺高的蓝皮账本,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是一场硬仗。
她并非会计专业出身,但前世作为项目负责人,审阅预算报表、核查资金流向是家常便饭,基本的财务知识和敏锐度远超这个时代深宅妇人的认知水平。
她首先翻开的是记录她份例支取的流水账。账目做得颇为“漂亮”,每笔支出时间、项目、数量似乎都清晰明了。但是她很快发现了问题,物价虚高得离谱!
一匹最普通的杭绸,市价不过三两银子,账上却记作五两;一套寻常的官造银头面,账上价格几乎是市价的两倍;就连日常的胭脂水粉、时令瓜果,价格也普遍高出市面三到四成!而所有这些超出的部分,最终都计入了她的份例支出,仿佛她是个挥霍无度之人。
“秋月,去把我妆奁里那套去年做的银头面,和库房领料的单子找来。”朱婉清冷声道。
秋月很快找来,一一核对,果然!领料单上记录的银料重量和工费,远远低于账本上记录的“采购价”!
这只是冰山一角。
朱婉清强压怒火,又翻开那两处田庄的账册。
青禾庄和小汤山庄,据祖母之前提及,都是中等偏上的良田庄子,即便不算丰年,也不该连年亏损。
账目做得更是“天衣无缝”。
每年都有详细的支出记录:购买良种、雇佣短工、农具损耗、缴纳田赋。。。名目繁多。收入却寥寥无几,最后总是以“遭了虫灾”、“雨水过多”、“粮价下跌”等理由报亏。
但朱婉清敏锐地抓住了几个破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