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的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虽然表面上很快被压了下去,但是其下的暗流却汹涌了整整一夜,并在第二日清晨,以更猛烈的态势反扑了回来。
朱婉清正在用早膳,依旧是清粥小菜,但是经刘婆子之手送来,已是热气腾腾、份量十足。显然,昨日宴会厅里的一幕,已然震慑了不少踩低拜高的下人。
粥还没有用完,院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环佩乱响的躁动。
“大小姐呢?!让她出来!”柳姨娘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师问罪的气势。
秋月脸色一变,刚想出去阻拦,朱婉清却已放下了碗勺,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神色平静无波:“让她进来吧。”
话音未落,珠帘已被粗暴地掀开。柳姨娘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今日她未施脂粉,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原本姣好的面容因愤怒和焦虑而显得有些扭曲,眼神像是淬了毒,死死钉在了朱婉清的身上。
她身后跟着低眉顺眼却脚步虚浮的彩蝶,还有一个穿着体面、面色倨傲的嬷嬷——正是她的心腹张嬷嬷。
“朱婉清!你好狠毒的心肠!”柳姨娘劈头便是一句指控,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自问待你不薄,婉如更是把你当作亲姐姐般敬爱!昨天那不是一场意外,是你,你竟敢。。。。。。竟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她?!”
朱婉清缓缓站起了身,并没有被她的气势所吓倒,反而微微蹙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解:“姨娘这话是从何说起?妹妹昨日突发急症,我也吓坏了,心中正担忧不已,何来害她一说?”
“你还在装!”柳姨娘猛地从彩蝶手中抢过一个眼熟的剔红胭脂盒,狠狠摔在朱婉清面前的桌子上,正是昨日家宴前送来的那一个!“这胭脂!这胭脂里的东西,你敢说不是你做的手脚?!婉如用了它,脸就变成了那般模样!若不是你暗中下毒,怎么会如此?!”
她声音尖厉,仿佛已经抓住了铁证。
朱婉清的目光落在了那胭脂盒上,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荒谬:“姨娘莫非是气糊涂了?这胭脂,难道是妹妹给我的那一盒?”
“正是!”柳姨娘咬牙切齿,“你还想抵赖?!”
“这就奇怪了。”朱婉清非但不慌,反而露出一丝极淡的、困惑的笑意,“这胭脂,是妹妹昨日好心送来与我赔礼的。说是‘玉容坊’的新品,极为难得。我心中感激,只因病体初愈,气色不佳,唯恐糟蹋了妹妹的好东西,便想着仔细收好,等日后重要场合再用。它一直好端端收在我的妆奁里,连盖子都未曾打开过,怎的会到了妹妹的脸上?还让她遭了这般大罪?”
她语速不急不缓,逻辑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软钉子,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
柳姨娘猛地一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光想着拿胭脂问罪,却一时情急,忘了这最根本的一点,这东西是“送”给朱婉清的!朱婉清根本还没有来得及使用!
彩蝶在一旁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
朱婉清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真诚的担忧:“莫非,是妹妹自己也极喜欢这胭脂,忍不住先试用了?或是,这胭脂本身有什么不妥?姨娘,此事非同小可,‘玉容坊’是京城老字号,若他们的胭脂真有问题,受害的恐怕不止妹妹一人,需得立刻报官严查才是!否则日后谁还敢用他家的东西?”
报官?!柳姨娘吓得心头一跳!这胭脂里的东西怎么来的,她心知肚明,哪里经得起查!一旦报官,扯出她指使女儿用下作手段陷害嫡女,那朱家的脸面、她的地位可就全完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柳姨娘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眼神慌乱,“怎会是胭脂的问题!定是你,定是你暗中调换了!”
“调换?”朱婉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姨娘的意思是,我提前知道妹妹会送我胭脂,并且知道这胭脂有问题,所以提前准备了一盒一模一样的、也有问题的胭脂,就等着妹妹送来后,再费尽心机调换回去,让妹妹自己用到自己的脸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彩蝶和张嬷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力量:“先不说我久病初愈,连院子都甚少出去,从哪里能弄来‘玉容坊’特制的、和妹妹手中一模一样的胭脂?就算我能弄到,我又如何能未卜先知,算准了妹妹何时送来、送来的是哪一盒、又会何时使用?姨娘,您这猜测,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或是,太瞧不起妹妹院里的防范了?”
这一连串的反问,逻辑严密,句句在理,直接将柳姨娘的指控击得粉碎!甚至暗指如果胭脂真被调包,那问题也出在朱婉如自己院里看守不严!
柳姨娘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她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继续指控,就要解释胭脂为何会被朱婉如用到;不指控,这哑巴亏就吃定了!而且无论如何,都显得她们母女愚蠢又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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