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朱婉清都闭门不出。一方面是安心调养身体,另一面是借着秋月零星带回的消息,在脑海中默默勾勒着朱府的人员脉络和母亲嫁妆可能被侵占的路径。
那张毛边纸被她用油布仔细包好,藏在了卧室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总是在屋里不出去也很容易惹人心生怀疑。
这天天气晴好,阳光暖融融的,朱婉清便吩咐秋月,去花园里走一走,透透气。
朱府的花园打理得倒是颇为精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只是时值秋日,百花大多凋零,唯有一些耐寒的菊科花卉和常绿树木点缀在其间,透着一股子繁华过后的清冷。
朱婉清裹着一件半旧的藕荷色斗篷,慢慢踱步。她并非真有闲情逸致赏景,而是想熟悉一下环境,或许还能“偶遇”些什么人,听到些零碎消息。
秋月跟在她的身后半步,眼神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果然,没有走多远,就在一处假山旁的凉亭外,听到了熟悉的、娇俏如银铃般的笑声。
“哎呀,这鱼儿真笨,抢食都抢不到啊!”
朱婉清脚步微顿,抬眼望去。只见凉亭里,朱婉如正凭栏而坐,手里捏着一把鱼食,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子里撒着,引得一群锦鲤簇拥争抢。她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樱草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在略显萧瑟的秋景中显得格外扎眼。
阳光照在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朱婉清眸光一凝,看清楚了,那光芒来自她白皙脖颈上戴着的一串赤金璎珞项圈,项圈正中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光泽莹润的珍珠,周围缀以细小的红宝石,华丽夺目,价值不菲。
她记起来了。
那份嫁妆清单上清晰记载着:东海明珠项链一串,珠大如龙眼,配以赤金红宝璎珞。
心,猛地一沉。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引线,悄无声息地窜起。
亭子里的朱婉如似乎这才“发现”了她们,惊讶地转过头来,脸上立刻堆起毫无破绽的甜美笑容:“呀!姐姐!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吗?”她放下鱼食,快步从亭子里走了出来,亲亲热热地就想来挽朱婉清的胳膊,动作自然得仿佛她们真是感情深厚的亲姐妹一样。
朱婉清不着痕迹地侧身避过,目光落在她颈间的项圈上,语气平淡无波:“出来走走。妹妹真是好兴致。”
朱婉如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抬手轻轻抚摸着颈间的珍珠,笑容更加的灿烂,带着几分天真的炫耀:“是呀,父亲说我前些日子功课有进益,特地赏我的!姐姐你看,这珠子好看吗?父亲说光泽极好,难得一见呢!”
她特意加重了“父亲赏的”几个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婉清,期待从她脸上看到失落、嫉妒或者任何难过的表情。
以往,每次她用父亲赏赐的东西来炫耀时,这位嫡姐总是会默默低下头,掩饰不住那份黯然神伤,那样子让她痛快极了。
这一次,她失望了。
朱婉清只是淡淡地瞥了那项圈一眼,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块普通的石头,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赞同:“嗯,父亲对妹妹,一向是大方的。”
朱婉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反应不对!她不应该委屈难过吗?怎么如此平静?甚至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仿佛在看跳梁小丑?
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让她很是不舒服。她不甘心,又向前凑近半步,将项圈更清晰地展示在朱婉清眼前,声音愈发甜腻:“姐姐若是喜欢,不如也去求求父亲?父亲心软,说不定也会赏姐姐一件呢?虽说姐姐平日里也不爱出门,戴这些也是浪费,但是放着看看也好的呀。”
这话简直是明晃晃的羞辱了。既炫耀了自己得宠,又暗讽对方不得父亲喜爱且不配用好东西。
秋月在后面气得脸都红了,死死咬着嘴唇才忍住没有出声。
朱婉清却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带着点虚弱的气音,却让朱婉如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妹妹说笑了。”朱婉清看着她,目光清澈,仿佛真心为她考虑一样,“这样鲜亮的颜色,正配妹妹这般的年纪和容貌。我病体初愈,气色不佳,即便是戴了,也是珠玉蒙尘,反倒是不美了。还是妹妹戴着好看一些。”
她顿了顿,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只是。。。我恍惚记得,母亲似乎也有一条类似的项链?妹妹戴着时,可曾有人看错了,提起母亲?若是惹得父亲想起亡人伤感,反倒不美了。妹妹日后佩戴,还需要谨慎一些才好。”
这话一出,朱婉如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一阵红一阵白。
朱婉清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毒辣!
先是点明这项链可能是母亲的遗物,她虽不确定,但是诈一下也不妨碍,接着暗示她佩戴亡母遗物可能会触怒父亲!这简直是在她最得意的事情上泼了一盆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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