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我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它冲我笑了,鼠须颤得像在打招呼。
然后它猛地撞向池边的石柱,“咔”的一声,头骨碎成几瓣。
无数光影从它脑子里涌出来,有老皮小时候的模样,有它啃碑文时的爪印,有孙子被抓走那天的月光——全是它九代的记忆,像流星似的往池底钻。
毒水突然沸腾。
我看见池底浮出块黑碑,碑文被记忆流光一冲,“轰”地碎成齑粉。
鼠群突然齐鸣,声音尖得扎耳朵,它们叼着啃碑的残躯,轻轻放在我脚边——那堆碎毛里,还沾着半颗没碎的门牙。
“替我……看看春天。”
它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飘进风里就散了。
我蹲下来,用指尖碰了碰它的毛——已经凉了。
老皮爬到我手心里,用脑袋蹭我指尖,鼠须上挂着泪。
第七根桩子在山顶门前。
我扶着惊云往上走,承罪印的裂纹已经爬到肘部,每走一步都像有把刀在血管里搅。
啄日在头顶盘旋,翅膀上的血滴在我肩头,烫得生疼;猫婆走在最后,三百只猫围在她周围,红绳在风里晃成一片模糊的红。
山顶的门是块大石头,刻着“归墟会”三个大字。
门中间嵌着块黑碑,碑上的字被磨得看不清了——是第七根封印桩。
我掏出炭笔,在碑上刻下“啃碑”二字,刻得很深,血顺着笔杆往下淌。
“该你了。”我对惊云说。
它用脑袋撞我后背,把我拱到碑前。
我举起炭笔,用尽最后力气砸向碑心——
“轰!”
地动山摇。
银链“咔啦啦”寸断,毒瘴像被抽干了似的往地底钻。
惊云腿上的锁链“当啷”掉在地上,它扑过来舔我脸,狼毛上全是血。
可我听见了。
远方的天际,有青色的光在聚集。
那光越来越亮,像块大幕布似的展开,上面写着“衔诏”两个金字。
一个苍老的声音穿透云霄,像冰锥似的扎进耳朵:“尔等野种,可知逆天改命者,必遭天谴?”
我仰头,嘴角淌着血,却笑了。
风里还飘着啃碑的毛,老皮蹲在我肩头,用鼠须蹭我耳垂。
惊云的狼尾扫过我的手,猫婆的铜铃在身后轻响,啄日的影子遮住了阳光——它们都在。
天若罚我,先问过这群老鼠答应不答应。
山脚下突然传来锣响。
我眯眼望过去,看见“衔诏翁”的旗子在风里翻卷,玉诏的冷光刺破云层。
惊云猛地竖起耳朵,前爪抠进土里;啄日的金喙闪着寒光,在半空划出尖啸;猫群同时弓背,红绳上的血珠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烟尘。
我摸了摸胸口的承罪印。
它的裂纹还在往指尖爬,可这次,我没觉得疼。
老皮在我手心里轻轻咬了口,是在说“走”。
惊云叼着我衣角往门里拖,狼爪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
门后很黑,可我知道,里头有我要找的答案——关于父母,关于妹妹,关于所有死在诏守司手里的人。
风卷着鼠毛、鸦羽、猫绳上的血珠,往门里灌。
我迈出第一步,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是鼠群跟着我进来了,是鸦群在头顶盘旋,是猫群踩着我的脚印,是惊云的狼爪叩在石板上,是啃碑的声音在风里说:“替我……看看春天。”
而春天,应该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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