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掌心的灼痛惊醒的。
冷汗浸透病号服贴在后背上,黏糊糊的像块湿布。
指尖还残留着白芷画符时的烫意,像被烙铁烙过似的一跳一跳疼。
我低头看掌心——黑痕如蛛网从指根爬向腕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白,像被雨水冲淡的墨迹。
嘶——我倒抽口气,刚想蜷起手指,墙缝里突然探出个灰脑袋。
老皮的尾巴先扫过我手背,鼠须在我虎口挠了挠:醒了?
那符印烧断了线,可你也把自己当火把点给人看了。它爪子扒着我袖口往上爬,鼻尖动了动,刚才山那头有股腥气,像狐狸叼着腐肉跑过,你猜是谁的眼线?
我抬头看向窗户。
夜风卷着枯叶拍打铁栅栏,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远处山脊上,有个红点忽明忽暗,像谁叼着烟在山坳里踱步,又像……鬼火。
后颈泛起凉意。
我刚要说话,身后突然响起布料摩擦声。
阿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墙角,月光从她背后漏进来,把她轮廓切成两半。
她递来张泛黄的纸,复印件边缘卷着毛边:西岭分院的档案。
我接过来。
照片上的楼体爬满青苔,外墙上青山市精神病院西岭分院的红漆字褪得只剩残影。
最醒目的是那条走廊——米白瓷砖,墨绿色墙裙,尽头是扇雕花铁门。
这不就是我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
每回梦见,我都站在走廊中间,听着铁门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
1953年建院,二十年前封的。阿影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醒什么,你父母出事前三天,有辆无牌救护车从你家巷子口开过。
监控调不到,但有个退休护工说,那天晚上西岭分院的灯全亮了,他听见护工喊镜屋准备,还有个小女孩哭着喊。
我的手指突然抖起来。
复印件在掌心皱成一团。
小棠临死前也是这么喊的,她被按在地上,血从额头流进眼睛里,还在喊哥哥救我。
我当时躲在床底,连滚带爬想冲出去,被人一脚踹回来,后脑勺磕在床板上,眼前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惊云的脑袋蹭了蹭我手背。
雷虎幼崽不知什么时候跳上床头柜,耳尖微微发颤,像被风吹动的小旗子。
它喉咙里滚着闷响,不是威胁的低吼,倒像是……不安。
老皮从我肩头窜到窗台上,爪子挠了下铁栅栏:西岭分院地下三层有间电疗室,墙里嵌着整面水银镜。
我去年跟着收垃圾的卡车去过,那些镜子不是装饰——它用尾巴尖画了个圈,镜影阵的阵眼,专门困活人的魂。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
我听见细微的啜泣声,像有人用棉花堵着嘴哭,时断时续。
那声音太像小棠了,像她躲在衣柜里偷哭,怕被爸妈发现,故意把脸埋在毛衣里。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眼眶发酸:我要进去。
阿影没说话,只是盯着我。她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像两潭深水。
不是为了复仇。我喉咙发紧,我得确认……他们最后是不是还活着。
我爸妈,小棠,他们被送进去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喊疼,还能认得出我。
老皮吱了一声,蹦到我脚边:后半夜两点,垃圾车会经过后山小路。
我啃开了通风管道,能钻到地下一层。它用爪子拍了拍地面,但你得带着惊云——雷属性能破点阴邪,那镜子阵最怕响雷。
惊云立刻跳下来,尾巴绷得像根小木棍,耳朵竖得笔直。
我摸了摸它脑袋,站起身。
病号服下摆扫过床沿,带落张皱巴巴的纸巾——是今天中午护士发的,我用来擦鼻血的。
血渍已经发黑,像块干涸的痂。
后半夜的山风凉得刺骨。
我跟着老皮钻进通风管时,袖口被铁皮划了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管道里有股霉味,混着老鼠尿的臊气。
老皮在前面跑,尾巴尖像根小旗子,扫过管壁。
惊云跟在我脚边,每走两步就抬头看看我,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呼噜声,像在给我壮胆。
西岭分院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可锁眼早就被撬烂了。
阿影不知从哪摸出把折叠刀,轻轻一挑,锁掉在地上。
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在寂静的夜里像把刀划开喉咙。
腐臭混着药水味涌出来。
我眯起眼,看见走廊两侧全是镜子。
那些镜子不是普通的玻璃,表面蒙着层灰,照出的人影都扭曲变形——左边镜子里的我歪着脖子,右边镜子里的我咧着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白森森的牙。
别看。老皮的声音从脚边传来,那是镜灵,被实验吞了的人格残片,专捡人心软的时候钻空子。
可我刚要移开视线,左边镜子里的突然动了。
它歪着的脖子地正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右边镜子里的也不笑了,伸手按在镜面上,指尖陷进去,像按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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