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斗兽场,乾寅。
两个蚀刻在青铜巨门上的古老篆字,在门楣上黯淡灯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森然冰冷的金属质感。门扉厚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扭曲的喧嚣与下注的狂热,门内则是死斗的沙场与绝望的喘息。
影寒的目光掠过那两个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乾寅,第二十五决斗场。资料里说,此间地貌以无边沙海为主,唯有最核心处,奇迹般存留着一小片挣扎求生的绿洲。七年前那场震动整个斗兽场的事故之后,原有的天干地支六十个场地被彻底扩建改造,引入了“乾坤”的位阶划分,规模膨胀到如今的一百四十四个决斗场。每一次扩张,都意味着更残酷的筛选,也意味着……更多的尸骸。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魅姬。这女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扫过“乾寅”二字时,那里面没有恐惧,反而沉淀着一种近乎得意的玩味。影寒知道那得意从何而来——七年前那场掀翻小半个斗兽场的“功劳”,正是拜眼前这位所赐。那份“功劳”太大,大到魅姬至今仍高悬在斗兽场所有参赛者黑名单的榜首,永不撤销。
“该进去了,小影寒。”魅姬的声音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推力。
影寒被她带着向前几步,刚靠近那扇吞噬生命的巨门,一道冰冷的绿色光束无声无息地从门楣上扫下,掠过她们全身。当光束触及魅姬手中那张薄薄的、印着特殊符文印记的参赛门票时,大门正中央、“乾寅”二字下方那盏一直亮着的猩红警示灯,倏然转为幽绿。
“嗡——咔哒!”
沉重的机括声沉闷地响起,厚重的青铜巨门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向内缓缓滑开。
门开的刹那,一股浑浊、燥热、混杂着浓重汗味、血腥气和铁锈味道的空气猛地涌出,狠狠撞在影寒脸上。她几乎窒息。然而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是门后空间里骤然投射过来的数十道目光。
门内,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休息室。面积不大,两百多平米的空间被简单粗暴地规划着:几十张冰冷金属框架的简易折叠椅散乱地摆放着,椅面污渍斑斑,几个同样陈旧的铁皮衣柜孤零零地挤在角落,墙上只有几盏惨白的灯管提供着吝啬的光线。空气在这里凝滞,沉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此刻,这片死寂被打破了。里面或坐或站的身影,竟有三十多个!他们几乎都是男性,年龄各异,体态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身上那股经过多次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凶戾之气。他们像是被困在笼中、舔舐着伤口的猛兽,眼神锐利而充满审视,此刻齐刷刷地聚焦在刚刚洞开的大门,聚焦在门边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啧……”一个秃头壮汉正低着头费力地整理他那双沾满沙土、似乎快要被撑裂的沉重皮靴,听到门响,只是扭过肥硕油腻的脖颈,用眼角余光斜斜地扫了影寒一下,鼻腔里哼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什么时候这种地方也轮得到一个小姑娘进来送死了?”他的声音粗嘎,带着浓重的痰音。
“呵,今年倒是稀罕。”接话的是个靠墙站着的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油亮大背头,面容带着风霜刻下的痕迹,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草茎,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他背后交叉绑着一把足有半人高的无鞘阔剑,剑刃暗沉,残留着洗不净的深褐色污渍。他上下打量着影寒,眼神里掠过一丝短暂的惊艳,随即化为冰冷的漠然:“在外面,凭你这脸蛋,老子或许还会发发善心护你一下。可惜,进了这乾寅的门……嘿嘿,自求多福吧,小美人儿。”他吐出嘴里的草渣,那渣子轻飘飘地落在满是尘土的金属地板上。
“啧啧啧……可惜,真可惜了。”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慢悠悠地从最角落那个满是划痕的铁皮衣柜后面踱了出来。那是个老头,背驼得厉害,稀疏的几缕灰白头发贴在头皮上,脸上沟壑纵横,一只眼睛浑浊发黄,另一只……却是一个深不见底、边缘皮肉狰狞萎缩的漆黑窟窿,视线深处则是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魅姬。
他一出现,休息室里原本肆无忌惮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连那嚼草茎的背头男和秃头壮汉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压抑。这老头浑浊的独眼在影寒身上停留了几秒,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黑牙齿,发出干涩的笑声:“细皮嫩肉的,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吧?这眼神,这气息……头一回?啧啧,见了掠食者,怕不是当场就得吓尿了裤子,腿软得跑都跑不动!嘿嘿嘿……”他笑声嘶哑,像砂纸摩擦骨头:“是家里犯了天大的错,被丢进来等死的?不然哪家舍得把这么个水灵的女娃子往这吃人的坑里推?”
影寒感到那黑洞洞的独眼窟窿在自己身上刮过,胃里一阵翻搅。但她强迫自己站直。魅姬的教导在她脑中回响:恐惧是最大的破绽,在这里,一丝软弱都会被瞬间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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