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云压城
轰隆——!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脏污棉絮,携着其中翻滚游走的惨白电蛇,沉沉地压向这座籍籍无名的小城。
白昼里喧嚣鼎沸的觉醒仪式早已落幕,留下三十二份改写命运的狂喜,以及近八千份沉甸甸的失落。空气里弥漫着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一种无声的叹息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弥漫。学校贴心地给了新生们半日休憩,试图用时间抚平这巨大的人生落差。大部分学生选择了蜷缩在宿舍的方寸之地,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愈发阴沉的天色,试图在睡梦中消化这骤然的转折,或是舔舐内心隐秘的伤口。窗外的世界,只剩下越来越急、越来越密的雨点敲打万物的声音,单调而压抑,如同这座城市沉重的心跳。
影寒也回到了那间位于宿舍楼三楼的四人宿舍。冰冷的白炽灯光照亮四壁,更显空旷,室友们已经陆陆续续再回来了,不过没人在乎影寒。
影寒也不在乎她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扭曲的世界。
但她此刻并非在休息,更非欣赏雨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预感,如同细小的冰针,自午后觉醒石前那转瞬即逝的悸动与压制起,就深深扎进了她的骨髓。那通来自“光明教廷”的通牒电话,言犹在耳——“白天会来”。可直到此刻,夜幕深沉,雷雨交加,窗外除了风雨肆虐,依旧杳无音信。这反常的寂静,比直接的刀锋更令人窒息。她不是在等,她是在准备迎接一场避无可避的风暴。
没有犹豫,影寒转身推开沉重的宿舍门,踏上了宿舍楼顶空旷的天台。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如同密集的鞭子狠狠抽打过来。然而,就在雨水距离她头顶不足三米时,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近乎透明的弧形能量屏障悄然浮现。雨水击打在上面,发出细密的“噗噗”声,随即顺着无形的弧面滑落,在她脚下汇聚成蜿蜒的水流。这不是闲情逸致,而是源自本能的警惕与力量的具现。
她微微仰头,抬手理开被强劲楼顶风拂到脸颊、沾着冰冷水珠的几缕发丝。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穿透层层厚重的雨幕,死死锁定天穹上翻涌不休的墨色云海。那云层深处,除了自然的雷霆咆哮,她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味道”——一种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硫磺般的灼热与某种绝对秩序冰冷的、非自然的气息。危险!如同潜伏在黑暗深渊中的毒蛇,正缓缓收紧它无形的绞索,目标直指这座城,直指……她!
整个城市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令人窒息的压抑。白日里偶尔还能听到的流浪猫犬的呜咽、夜行动物在暗巷中的窸窣声,此刻彻底消失。城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暴雨冲刷一切的噪音,单调而绝望。那是弱小生灵面对灭顶之灾时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促使它们不顾一切地逃离这片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地域,只留下空荡荡的巢穴和无声的警示。
宿舍楼里也并不平静。雷声沉闷而连绵,如同巨大的鼓槌在云层深处擂动,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许多学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黑暗中睁着眼睛,手机和电脑屏幕早已因区域性的莫名断电而熄灭,黑暗放大了内心的不安和对白日失落的反复咀嚼。
只有少数寝室还亮着应急灯的微光,三三两两的学生挤在狭窄的阳台上,望着外面被雨幕模糊、如同印象派油画般扭曲的世界,低声交谈着。话题总是不自觉地滑向觉醒石、那三十二个幸运儿、以及自己黯淡的未来,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唉,张浩那小子,平时成绩也就那样,居然觉醒了‘金属感知’…以后怕是前途无量了。”
“谁说不是呢,王莉也是,翠绿的光芒,生命系辅助啊,各大医院抢着要…”
“我们呢?摸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感觉像摸一块死石头…”
“嘘…小声点,听说广场那边,觉醒石落下的时候,地面都震了…这天气也邪门,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不安的低语被更大的雷声吞没。
城市另一隅,司南网吧。
昏暗的备用应急灯光下,只有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密集的雨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邵余独自守着空荡荡的网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玻璃柜台。屏幕上跳动的屏保光影映着她写满担忧的脸庞。
老板昨天白天匆匆离开,只留下一句沙哑的“有事处理,你看好店”,便如同人间蒸发。齐思瞒也毫无音讯,老板只说他有事来不了。可邵余心里那根属于少女的敏锐神经却绷得紧紧的,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守着这个小小的据点已经一天一夜还多了,眼皮沉重酸涩,心却悬在半空,每一次雷声炸响都让她惊得一跳。
“老板,思瞒哥……”她望着玻璃门外被雨水冲刷得如同泪眼模糊的街景,喃喃自语,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你们可千万不要有事啊。”这份担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网吧里残留的泡面味和电子设备的微弱焦糊味,此刻都成了令人心慌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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