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志阳市的上空。时间滑过十一点的门槛,白日里喧嚣鼎沸的街道此刻一片死寂。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空旷的人行道上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偶尔,一两个被意外绊住脚步的行人,裹紧外套,步履匆匆,身影在街角一闪而没,仿佛急于逃回某个安全的巢穴,将这无人的寂静与潜在的危险甩在身后。
在这片沉寂之下,唯有“司南网吧”的招牌闪烁着不息的霓虹,像一个倔强的心脏在黑夜中搏动。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香烟、泡面、汗水以及电子设备散发出的独特焦糊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耳机里漏出的游戏音效和玩家们亢奋或懊恼的叫喊,汇集成一片喧嚣的海洋,淹没了这座两层建筑。
楼下大厅座无虚席,屏幕的光映亮了一张张年轻、投入的脸庞。三三两两的学生党挤在一起,对着屏幕上的战场大呼小叫;角落里也有安静的身影,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影视世界里。这里是周末夜晚最后的堡垒,隔绝了外面的清冷与孤寂。
楼上,空气却截然不同。
员工休息室的门将楼下的喧嚣隔绝了大半,只留下沉闷的背景低音。光线不算明亮,仅靠一盏旧式吸顶灯和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支撑。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纸张特有的气息。齐思瞒陷在靠门那张略显破旧的单人沙发里,身体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休息室内侧那扇紧闭的小门,门后是更衣室临时改成的检测间。每一次楼下传来稍大的响动,他的肩膀都会微不可察地绷紧,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异样的声响,像一头潜伏在暗影里的猎豹。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胶质,每一秒都粘稠而缓慢地滴落。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拂过胸口,隔着衣服,能清晰摸到那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一个特制的异能抑制器,正紧紧贴着他的心脏位置。它像一个沉重的烙印,无声地提醒着他那段被追猎、被放逐的岁月,以及……他此刻坐在这里的原因。
终于,那扇紧闭的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齐思瞒几乎是弹射般站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门开了,云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色透着一种消耗过度的苍白,额角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颊边。她一手扶着门框,微微喘息,整个人透出一种从高强度专注中抽离出来的疲惫感。
“怎么样?”齐思瞒一步抢上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的目光越过云依的肩膀,试图窥探昏暗的里间,但只看到一张简易折叠床的轮廓,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影——影寒。她依旧沉沉睡着,对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检测毫无所觉。
云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手中几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纸张递了过去。齐思瞒立刻接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纸张上密密麻麻印着复杂的波形图、能量峰值标记和一大堆晦涩的异能学参数代码。他急切地翻动纸张,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些冰冷的数据,最终定格在报告最下方那行加粗的结论性文字上。
“源初异能:具临。等级评定:12级。源初异能序列排名:6。”
视线凝固在那几个字上,齐思瞒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果然是源初!而且是高达十二级的恐怖起点!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攥紧,一种混杂着震撼、果然如此,以及更深层忧虑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他抬起头,看向云依,眼神复杂。
“还没醒?”齐思瞒低声追问,视线再次投向里间那个沉睡的身影。
云依摇摇头,疲惫地绕过他,径直走向沙发,将自己重重地陷了进去。她拿起茶几上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马克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热水,双手捧着,仿佛汲取着杯壁传来的微弱暖意。她小口啜饮着,滚烫的水似乎稍稍熨帖了她紧绷的神经。
“结果你也看到了,”她放下杯子,声音带着工作后的沙哑:“源初异能,‘具临’,等级十二级。目前在已知源初异能排行榜上,排第六。这个等级……对于排名第六的能力来说,虽然高得离谱,但也算在‘可能’的范畴内。”
齐思瞒的目光重新落回报告上那个“12”的数字,指关节无意识地捏紧了纸张边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空气仿佛灌了铅,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自嘲:
“呵,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生来就在罗马顶上……”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在安静的休息室里,却重若千钧。他想起了自己这十几年来走过的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在泥泞和黑暗中摸爬滚打,无数次榨干最后一丝潜能,才在九级这个门槛上勉强站稳。而眼前这个女孩,仅仅是觉醒的瞬间,起点就将他十几年的血汗远远抛在了身后。命运的落差如此巨大,巨大到让人感到一种荒谬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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