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风拂过志阳大学的新校区,带着白日阳光残留的微薄暖意,却也裹挟着草木深处渗出的丝丝凉气,直往人衣领里钻。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仿佛还带着尾音,在空旷的教学楼之间回荡。学生们如潮水般从各个教室门口涌出,汇入走廊,又分散成无数细流,叽叽喳喳的告别声此起彼伏。
“再见,我先回去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对同伴挥挥手,书包甩在肩上。
“明天见哦……”同伴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晚自习后的疲惫与放松。
“路上小心。”另一个方向传来叮嘱,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潮里。
影寒夹在人群中,随着人流缓缓移动。她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外套,新校区的夜晚总感觉比老校区更空旷,更冷清,连风都似乎更肆无忌惮一些,影寒心中道着奇怪,明明是夏天,晚上怎么还有点冷了……
她所在的宿舍区——“松涛苑”,被规划在了整个校园地图最偏僻的西南角,与教学楼群之间隔着一片尚未完全开发的小树林和一片坑洼不平、据说未来要建体育馆的空地。
“真够远的……”影寒低声咕哝了一句,和身边同路的几个同学也道了别。她的舍友要么是别的专业没晚自习,要么今晚有社团活动,司徒泠鸢更是被她家的司机给接了回去,自己又被老师下了禁令不准再回家住,因此此刻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踏上那条越来越僻静的回“松涛苑”的路。
脚下的水泥路面还算平整,是新铺设不久的,但道路两旁的光景就透着股仓促和荒凉。稀疏的路灯杆子像没吃饱饭似的立着,间隔大得离谱,昏黄的光晕只能勉强照亮灯柱下方一小圈可怜的地面。再往前走,影寒的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速——前方,道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口吞噬掉了一大段,路灯杆还在,但灯头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金属杆在远处教学楼微弱光线的映衬下,投下几道模糊而扭曲的长影。那片纯粹的、浓稠的黑暗,如同巨大的墨团,横亘在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
白天走过这里时还好,晚上……影寒每次独自走这段路都感觉后背发毛。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前面依稀还能看到的几个模糊人影。可就在这时,那几个人影似乎被无形的橡皮擦抹过,毫无征兆地拐进了旁边一条影寒从未注意过的小岔路,脚步声也瞬间消失。
“喂!等等……”影寒下意识地开口呼唤,声音在寂静里传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路边稀疏灌木发出的沙沙声,那几个人影早已不见。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来。整条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黑暗,无声无息地围拢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路灯缺失的那段路像一堵厚重的、无法逾越的黑墙,横在面前。影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她猛地停住脚步,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小白小白!出来!”
“嗡嗡——嗡!”一阵熟悉的、带着点安抚意味的轻微嗡鸣立刻回应了她。背包侧袋自动弹开,那架银白色、线条流畅的小型无人机轻盈地滑出,悬停在影寒面前。机身两侧柔和的蓝色指示灯稳定地闪烁着,像一双忠诚而冷静的眼睛。这正是今天早晨精准无误给她送来热腾腾早餐的那位“外卖员”。
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影寒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丝。她伸出手指,在无人机光滑的机腹位置快速而准确地戳了三下。这是她预设的紧急照明指令。
“咔哒”一声轻响,机腹下方一块小巧的盖板无声滑开。一道明亮、稳定、如同小型探照灯般的强光柱瞬间刺破浓重的黑暗,笔直地向前投射出去,将前方大约十米范围内的路面照得亮如白昼。
“啊——!”几乎是灯光亮起的同一刹那,影寒的惊叫撕破了死寂。她踉跄着猛地后退,差点直接摔倒。灯光所及之处,并非空无一物!就在光柱的边缘,离她脚尖不过两三米远的地方,一个东西正静静地、诡异地盘踞在路中央!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生物。它更像是一团从最深沉的噩梦里爬出来的污秽凝聚物,一个纯粹由流动的、粘稠的阴影构成的团块。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边缘像融化的沥青一样微微蠕动、流淌着,表面不断起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虫豸在内部翻腾。
在强光的直射下,它非但没有显出清晰的轮廓,反而更加幽暗深邃,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它投下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斜斜地、扭曲地爬满了整条道路,一直延伸到灯光无法触及的远方黑暗里,像一条通往深渊的黑色地毯。
影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刚才还能隐隐听到远处宿舍楼喧闹声的夜,彻底死寂了。
风停了,虫鸣消失了,连远处教学楼的灯光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整个世界仿佛被塞进了一个隔音的玻璃罐子,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和无人机悬停发出的低沉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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