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
这个词在阿庚的脑海中燃烧,如同烙铁,烫下无法磨灭的印记。铁脊山脉,死亡地带。一百公里,对于全盛时期的他不过是几天的路程,但对于现在这副高烧不退、伤口狰狞、仅靠意志驱动的残躯,无异于通往地狱的漫长征途。
老回收员(他自称“老铁”)的藏身处成了他短暂喘息的中转站。老铁用他那些锈迹斑斑的工具,勉强帮阿庚处理了伤口表面更严重的感染,又用找到的、不知过期多少年的抗生素碰运气。效果有限,但至少延缓了死亡的脚步。作为交换,阿庚用最后力气帮老铁加固了藏身处的防御,并清理了附近一小片区域的危险废弃物。
“小子,你真要去?”老铁看着阿庚将最后一点浑浊的净水灌入水壶,声音复杂。他递给阿庚一张粗糙的手绘地图,上面歪歪扭扭地标注着前往铁脊山脉的粗略路线和几个可能存在的、极度危险的辐射源。“这条路线……九死一生。就算你到了铁脊,也进不去‘熔炉’。”
阿庚将地图仔细塞进怀里,感受着那粗糙纸张的质感,仿佛握着一线生机。他检查着那柄被熔毁枪管的狙击枪,老铁帮他卸掉了损坏的部分,现在它更像一柄沉重、坚固的金属棍,顶端还带着狰狞的断口。
“总得试试。”阿庚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里的火焰未曾熄灭,“不然,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再多说,背上简陋的行囊(里面是几块肉干、水壶和老铁额外给的一小包辐射中和剂),拎起那根改造过的“铁棍”,对着老铁点了点头,便一头扎进了荒原更加深邃的黑暗中。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肩头的伤口在高烧和运动的双重刺激下,如同有火炭在灼烧。视线时常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依靠着老铁的地图和自己在废土摸爬滚打半辈子积累的本能,辨认着方向,规避着潜藏的危险。
他穿越了辐射尘暴区,用破布蒙住口鼻,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红褐色风暴中蹒跚前行,感受着辐射尘如同细针般刺入皮肤。他绕过了几处标记为极度危险的活性辐射坑,那翻涌的、散发着诡异荧光的泥潭仿佛拥有生命,试图将靠近的一切拖入深渊。他甚至遭遇了一小群适应了辐射的、如同鬣狗般狡猾凶残的变异生物,凭借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那根沉重的铁棍,他才勉强杀出重围,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食物很快耗尽,水也所剩无几。他嚼着苦涩的、含有微量水分的变异植物根茎,舔舐着岩石缝隙里凝结的、带着强烈辐射的露水。身体越来越虚弱,但前往铁脊山脉的意志却如同淬火的钢铁,愈发坚硬。
不知过了多少天,当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一处高坡时,那片传说中的铁脊山脉,终于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沉默的钢铁巨兽,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那并非自然的山峦。那是无数前文明废弃的巨型机械、建筑骨架和不明金属造物,在漫长岁月中堆积、锈蚀、崩塌,最终形成的、连绵不绝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山脉。山脉上空笼罩着永不消散的、色彩诡异的辐射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臭氧和重金属气味。这里的辐射指数,让阿庚怀中老铁给的简陋辐射指示计瞬间爆表!
仅仅是靠近,皮肤就传来灼痛感,呼吸变得困难。
阿庚靠在一块滚烫的、扭曲的金属板后,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浸湿了破烂的衣衫。他看着那片绝望的钢铁山脉,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
他摊开老铁的地图,对比着眼前的地形。地图标注的“熔炉”疑似入口,位于山脉深处一个被称为“寂静谷”的地方。
没有退路。
他灌下最后一口带着辐射味的浑水,将空水壶扔掉,紧了紧手中的铁棍,深吸一口灼热的、带着金属碎屑的空气,迈开了走向铁脊山脉的脚步。
每一步,都像是在迈向自己的坟墓。也是迈向同伴可能存在的、最后的希望。
与此同时,在“熔炉”基地深处,绝对的黑暗与寂静并未能吞噬林珂。
那来自尚云起(们)意识深处、微弱却顽强的求救信号,如同在无尽深渊中点燃的一盏风灯,成了她对抗崩溃的唯一支点。她不再蜷缩,而是盘膝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闭上双眼,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起来,不再试图冲击这个囚笼,而是向内探索,尝试捕捉、放大那断断续续的信号。
【“……核心……协议……冲突……”】
【“……底层……枷锁……”】
【“……初始之心……关键……”】
信号极其微弱,混杂着巨大的干扰和痛苦,仿佛随时会被那赤红的、被强加的意志彻底淹没。但林珂坚持不懈。她回忆着与尚云起(们)意识连接时的感觉,回忆着盖亚“信息泪滴”中蕴含的、关于星球意识的古老频率,回忆着灵种印记那充满生机的波动——即使印记不在手中,那份感觉已深植于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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