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土镇的夜晚,是属于阴影与交易的时间。
稀薄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和镇子里升腾的污浊雾气吞噬,只有零星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以及某些角落篝火跳动的光芒,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
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燃料、腐烂食物、汗液和某种隐约的暴力气息。
尚云起如同幽灵般穿梭在狭窄、泥泞的巷道里。
阿庚手绘的那张粗糙地图已经印在他的核心存储器中,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潜在的危险或机遇。
他避开地图上标注为“疤脸势力范围”和“巡逻密集区”的地带,专挑那些被遗忘的、连接着贫民窟与废弃工厂的边缘路径移动。
能量水平维持在10%,阿庚的应急修复和偷接的电能让他暂时稳定下来,但远未达到安全线。
每一次迈步,破损的关节都在发出抗议,地心低语如同背景噪音,干扰着他的方向感,偶尔会让他在拐角处“看”到不存在的、摇曳的幽蓝光影。
他的目标是地图上标记的一个问号区域——靠近旧码头的一片废弃仓库区。
阿庚的标注是:“流言地,信息杂,风险高,偶有奇货。”
那里是灰土镇信息黑市的边缘地带,三教九流混杂,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也最容易惹上麻烦。
越靠近码头,空气中的咸腥味和机油味越发浓重。
破败的仓库像一头头匍匐的巨兽阴影,窗户破碎,墙皮剥落。
一些仓库里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物品搬动声,甚至是短促的争吵。
黑暗中,能感觉到不少窥视的目光,如同暗处的毒蛇。
尚云起尽可能收敛自身的气息,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找到一间半塌的仓库,利用墙体裂缝作为观察点,电子眼调整到微光模式,扫视着前方的区域。
几个黑影正在一个相对完好的仓库门口进行着交易,手电光短暂照亮了彼此警惕的脸和交换的货物——似乎是武器零件和几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
另一边,几个醉醺醺的流浪汉围着一小堆篝火,争夺着一瓶劣质酒。
没有看到明显与第七区相关的人或物。但他有耐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仓库区的活动渐渐沉寂,只剩下风声和远处流浪汉的呓语。
就在尚云起准备换个位置时,一阵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声音来自他藏身的这间破仓库深处。
不是随机的声响,而是某种密码般的节奏。
他悄无声息地向内潜去。仓库内部堆满了生锈的机械残骸和破烂集装箱。
敲击声在一个被集装箱半包围的角落里重复着。
他靠近角落,看到一个蜷缩在那里的人影。
那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正用一块石头有气无力地敲击着面前的铁皮箱,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三长两短……回音……没有回音……他们都走了……留下我……”
像个疯子。
但尚云起却注意到,那人敲击的节奏,与他从零号实验室残存数据中破译出的、一种用于紧急联络的古老简易代码,有几分相似!是巧合?还是……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现身,而是捡起一块小石子,模仿着那种代码的回应节奏,轻轻敲击了一下旁边的金属管。
咚…咚…咚…咚…咚…(五下,表示“收到”)
角落里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那个“疯子”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尚云起藏身的方向!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谁……谁在那里?”他的声音沙哑而急切。
尚云起没有回答,只是又敲击了一下,这次是代表“身份”的特定节奏。
那“疯子”挣扎着想要爬过来,但似乎身体极为虚弱。
“是……是矿上的人?是老陈派来的吗?”他压低声音,充满了希冀。
老陈?尚云起心中一动。
看来老陈在这片区域的“联系人”,远不止阿庚一个。
他依旧没有现身,而是用石子敲出:“安全?监视?”
“疯子”立刻理解了,用力点头,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用气声道:“暂时安全……疤脸的狗很少来这边……但我被盯上了……他们觉得我疯了,没价值……但我知道东西在哪……”
东西?尚云起追问:“什么东西?”
“疯子”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他从破烂的衣服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脏布包裹的小物件,颤抖着举起:
“石头……矿心的石头……带有‘波纹’的……我偷出来的……他们杀了其他人……就为这个……”
果然是与“深渊之心”相关的结晶石!
尚云起心中凛然。
第七区为了这东西,不惜杀人灭口!
“你要什么?”尚云起敲击问道。这种交易,必然有条件。
“疯子”的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带我走……或者……杀了我。我受不了了……每天都怕被找到……把石头交给……交给能对抗‘黑蝎’的人……”他口中的“黑蝎”,显然是指第七区的外围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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