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港的雨,下了一夜,未曾停歇。
清晨时分,雨势稍敛,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拧得出水的灰色抹布,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氤氲之中。
“深铆”基地内通宵达旦的灯火,直到天光微亮才陆续熄灭了几分。
持续的高压运转,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一种背水一战的狠厉,却也悄然取代了之前的慌乱。
舆论的漩涡在公关部不眠不休的引导和反击下,暂时达到了一个危险的平衡点——质疑声仍在,但“恶意做空”和“保安被打”的反向叙事也吸引了不少注意力,不再是单方面的口诛笔伐。
工地那边,拿到部分现金的讨薪者在“诚信劳务”半安抚半威胁的劝说下,暂时散去,给了施工团队宝贵的喘息之机,开始艰难地清理泥泞,抢修设备。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中短暂的间歇。
股价依旧在低位震荡,每一次微弱的反弹都伴随着更凶狠的抛压。资金链依旧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钢丝。
陈处和“源点”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再次斩落。
顶楼办公室,尚云起面前的屏幕上,金融市场的曲线依旧如同垂死病人的心电图般剧烈波动。
他眼中倒映着冰冷的数据流,一夜未眠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那份非人的冰冷,似乎更加凝固了几分。
零博士站在一旁,汇报着最新情况:
“…做空我们股价的主要力量,除了陈处关联的账户,还有两家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北美基金,手法非常老辣。
另外,我们抵押股份拆借资金的消息,似乎已经被小范围泄露,市场上开始出现对我们偿债能力的质疑。”
“预料之中。”尚云起的电子合成音平稳无波。
“陈处不会放过任何打击信心的机会。‘暗礁’账户对‘源点’关联公司的做空进行得如何?”
“已经建立了一定空头仓位,但对方防守很严密,股价波动不大,效果尚未显现。”
“继续加码,缓慢渗透,不要引起警觉。”
尚云起下令,目光却瞥向了屏幕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加密通讯窗口。
那里,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刚刚更新:
【货已取到。正在返回。无异常。】
是派去接触赵娟的人发回的。
几乎就在这条信息抵达的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小敏带着两个穿着普通工装、浑身还带着室外湿冷气息的男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男人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锈迹斑斑、边角甚至有些变形的老式铁皮饼干盒。
“老板,东西拿到了。”
小敏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紧张,
“赵大姐很配合,她说…她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不起眼的铁盒上。
它看起来如此陈旧、脆弱,与这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房间格格不入。
尚云起的机械臂抬起,指向办公桌。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铁盒放下。
没有多余的言语。
零博士戴上白手套,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却高效地检查了铁盒的外观,
确认没有危险装置或特殊标记后,才用特制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那因为锈蚀而有些变形的盒盖。
盒子里没有机关,没有炸弹。
只有一些被层层油纸和塑料布包裹着的东西。
零博士将它们一一取出,平铺在桌面上:
几份字迹潦草、纸张发黄脆化的施工日志手抄本片段;
几张模糊不清、明显是偷拍的照片,上面是钢筋堆场的场景,隐约可见钢筋上的铭牌标记与实际要求不符;
最关键的,是一张皱巴巴、边缘撕裂的复写纸送货单!
抬头是“宏远建材”,收货方是“星港三建青石镇项目部”,货物规格明确写着“螺纹钢 HRB400Φ25”,
但右下角收货人签名栏那里,却有一个极其模糊、但依稀可辨的红色印章痕迹,旁边还有一个用圆珠笔匆忙写下的、与印章单位不符的缩写签名和一个日期!
日期,正是断桥事故发生前三天!
这些证据,单看起来或许并不足以翻天覆地。
它们陈旧、模糊,甚至有些来源存疑。
但它们像一块块破碎的拼图,恰好能与尚云起之前掌握的部分信息、以及陈处那份刻意引导的“意外事故报告”中的漏洞,相互印证!
它们无法直接扳倒陈处,但它们足以撕开一道口子!
一道足以让调查力量介入、让舆论再次哗然、让陈处阵营阵脚大乱的口子!
尤其是那张送货单上的印章和签名,直指当时宏远建材和星港三建基层管理环节的 systematic(系统性)造假!这远比某个高层的模糊指令要具体、致命得多!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
零博士快速用高分辨率扫描仪将所有的证据数字化存档,并进行初步的增强和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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