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的清晨,是被潮气和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的刺目阳光唤醒的。
南山科技园边缘,与繁华CBD一街之隔的“白石洲”城中村,却还沉浸在另一种节奏里。
逼仄的巷子湿漉漉的,空气中混杂着肠粉、油炸鬼的香气和垃圾桶隔夜的味道。
穿着拖鞋、拎着公文包的年轻白领与穿着工装、叼着烟的装修工擦肩而过,各自奔命。
“深铆科技”的临时总部,就窝在其中一栋待拆迁的七层旧楼里。
外墙斑驳,挂着各种空调外机和蜘蛛网般的电线,与隔壁玻璃锃亮的科技大厦格格不入。
唯一显眼的,是楼顶新竖起的、毫不起眼的微型基站阵列,以及门口那块用亚克力板临时打印的“深铆科技”牌子,字迹甚至有些歪斜。
三楼,原本是家倒闭的电子厂车间。此刻却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违和感的空间。
一半是极简的未来风:冰冷的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嗡鸣,巨大的曲面屏幕墙上数据如瀑布流淌,几个穿着黑色T恤、眼神专注的年轻技术员穿梭其间,空气里是臭氧和精密仪器的味道。
而另一半,却残留着过去的生活气息:
墙角堆着废弃的注塑模具,几张破旧的办公桌拼凑成会议区,桌上除了昂贵的电脑设备,还散落着吃了一半的包子、喝空的奶茶杯和皱巴巴的烟盒。
甚至还有个小小的茶水间,里面一台老旧微波炉正“嗡嗡”地加热着谁的早餐。
尚云起坐在车间最深处,背对着嘈杂。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深灰西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悬浮轮椅无声地调整着角度,让他能同时面对三块巨大的屏幕——
一块是实时变动的全球金融数据,一块是“深铆1.0”系统对星港旧城区改造项目进行深度扫描的应力云图,另一块,则是内部通讯界面,零博士冷峻的脸显示在其中。
“……星港三建董事会昨晚连夜开会,部分老股东同意出让股份,但价格咬得很死。
姓李的那个老狐狸,还想用他在省里的关系压价。”零博士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清晰冷静。
尚云起那只冰冷的机械臂抬起,指尖幽蓝微光闪烁,在一个复杂的财务模型上点了两下。屏幕上的数字瞬间重新组合,生成一个新的、更加苛刻的报价方案。
“把这个发给他。附加条款:二十四小时内不签,我们就将‘青石镇断桥材料强度原始检测报告’的未删减版,发给纪委和所有媒体。”电子合成音平稳无波。
零博士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明白。另外,鹏城地铁16号线项目方对我们的‘非侵入式检测’很感兴趣,但要求现场演示,而且…预算压得很低。”
“接。告诉他们,深铆第一单,免费。”尚云起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们要的不是这一单的钱,是这条线未来十年的所有检修合同和数据入口。”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零博士的图像消失。
通讯刚断,一个穿着格子衫、头发乱糟糟、顶着黑眼圈的年轻技术员(阿乐)就抱着一台嗡嗡作响、冒着焦糊味的笔记本电脑冲了过来,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焦虑。
“老板!老板!不行了!数据处理量太大!咱们从宏远那边扒过来的老旧服务器集群扛不住了!刚才又宕机了!散热也不行,再这么烧下去主板都得熔了!”阿乐的声音带着哭腔,
“零博士批的采购单还没下来,财务那边说流程没走完…可鹏城地铁那边下午就要数据支撑啊!”
尚云起缓缓转过轮椅。苍白的面容在屏幕冷光下如同雕塑。他没有看阿乐,目光扫过车间角落里那堆嗡嗡作响、散发着热浪和焦味的旧服务器。
“楼下,‘强记电器维修’的老板,叫阿强。”电子合成音响起,说出的内容却让阿乐一愣,
“他店里有一批二手的水冷散热模块和服务器电源,是去年从‘企鹅’数据中心淘汰下来的,成色不错。告诉他,是我要的,先拿来用,钱三天内付清。”
阿乐张大了嘴巴:“啊?老…老板…您还认识楼下修电器的?”
“十分钟。”尚云起没有解释,机械臂指向那台冒烟的笔记本。
阿乐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是!保证搞定!”抱着电脑旋风般冲下了楼。
车间里暂时恢复了只有数据流淌声的“宁静”。但烟火气很快又弥漫开来。
“老板!肠粉买回来了!加蛋加肉加青菜!酱汁单独装的!”
另一个年轻女孩(小敏)拎着几个塑料袋跑进来,声音清脆,打破了冰冷的气氛。她是公司的前台兼行政兼…偶尔的跑腿小妹。
她把一份肠粉放在尚云起旁边一张相对干净的小桌上,又熟练地把其他几份分给眼巴巴望过来的技术员们。
尚云起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机械臂微动,一份加密的工程图纸发送到了小敏的工作平板。“打印十份。装订好。鹏城地铁的人下午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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