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禁制的最后一枚符文,如同投入古井的墨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交织着祖巫图腾与古老巫文的祭坛基座。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超越听觉界限的嗡鸣,以祭坛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原本流淌着淡金与幽蓝光芒的地下空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更深沉、更威严的力量。空气骤然变得凝滞,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森严的秩序感,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此刻睁开,冰冷地注视着这片空间的每一寸角落。穹顶不再有碎石落下,震动彻底平息,连那被双重封印死死锁住的魔星碎片,其暗红色的搏动光芒都似乎被压制得黯淡了几分,透出一股不甘的蛰伏。
龙岩阿普站在林阎身后,大气不敢出。他身为云雾寨寨老,与祖灵沟通数十年,自认对能量气息极为敏感。但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凌驾于他认知之上的“规则”之力。那并非祖灵的苍茫厚重,也非巫蛊的诡谲生机,而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带着冥土的幽冷与审判的威严。在这股力量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山间一砾,连灵魂都仿佛被涤荡了一遍,生不出丝毫违逆之心。
他看着林阎那并不算特别宽阔、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幽冥的背影,心中的震撼与敬畏已然无法用言语形容。先前林阎轻描淡写净化寄生网络,言出法随定住空间,他虽惊骇,尚可理解为某种强大的神通。但此刻这叠加的幽冥禁制,其蕴含的“理”与“法”,已经触及到了他所不能理解的层面。这绝非寻常地府阴神所能为!
“上使……”龙岩阿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深躬身,几乎将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禁地得蒙上使施以无上法禁,镇压邪祟,护我苗疆祖灵安宁。此恩如同再造,老朽……代云雾寨历代先祖,及万千苗裔,叩谢上使!”
林阎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无太多得色,依旧是那副平淡中带着些许疏离的表情。他伸手虚扶了一下:“阿普不必多礼。清除邪秽,稳固秩序,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况且,此事关乎华夏龙脉一隅,国运牵连,不容有失。”
他的目光越过龙岩阿普,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山体,看到更远的地方。“这寄生网络虽除,但其背后操控者,手段阴狠诡谲,且所图非小。今日断其一指,他日必会卷土重来。”
龙岩阿普直起身,脸上忧色更重:“上使所言极是。只是……这幕后黑手藏于暗处,行事毫无痕迹可循,我们该如何应对?”
“痕迹?”林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只要是存在过,必然会留下痕迹。那寄生网络在此盘踞多年,汲取封印之力,与外部沟通,岂会真的毫无蛛丝马迹?不过是隐藏得深,或者……被某种力量刻意掩盖了。”
他踱步走向祭坛边缘,那里还残留着些许暗红网络被净化后留下的灰烬。他蹲下身,指尖并未触碰那些灰烬,而是悬停其上,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苍白色火苗在他指尖跳跃。
“幽冥鬼火,可焚尽世间污秽,亦可……追溯其源。”林阎低语,那丝火苗如同拥有灵性般,轻轻探入那堆灰烬之中。
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堆灰烬骤然升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暗红烟气,这烟气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在幽冥鬼火的灼烧与引导下,它并未散开,反而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开始在空中缓缓扭曲、勾勒。
龙岩阿普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缕烟气。他感觉到林阎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幽深难测,一种涉及因果与根源的法则力量在悄然运转。
那缕暗红烟气挣扎着,扭曲着,似乎极力想要摆脱这种追溯。但在幽冥鬼火的绝对克制下,它最终还是勉强勾勒出了一幅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画面碎片——
那是一片……混乱扭曲的色彩,仿佛无数种负面情绪的聚合体,贪婪、暴戾、绝望、疯狂……在这片色彩的中心,隐约有一个巨大的、如同生物脏器般搏动着的暗红肉团,无数类似的、但更加粗壮的暗红“触须”从肉团中延伸出去,没入四周无尽的黑暗。其中一根“触须”的末端,连接的景象赫然便是刚才被净化的祭坛基座!而在那巨大肉团的深处,似乎盘坐着一个极其模糊的、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的身影,只能看到一双冰冷、漠然、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一闪而逝!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那缕暗红烟气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彻底湮灭。
林阎指尖的火苗也随之熄灭。他站起身,眉头微蹙。
“看到了?”他问。
龙岩阿普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仅仅是观看那模糊的画面碎片,就让他神魂一阵刺痛,仿佛被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看……看到了……那……那到底是什么怪物?还有那双眼睛……”
“那就是‘母体’,或者说,是某个强大污染源的一部分显化。”林阎语气凝重,“其本体藏匿得极深,似乎处于一个独立的、隔绝的异空间或者强大的屏障之后。那双眼睛的主人,应该就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至少是重要执行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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