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地铁,皮卡迪利线北行隧道。
黑暗如同拥有实质的触手,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空气冰冷而潮湿,混杂着铁锈、尘埃、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味,沉重地压在肺叶上。只有铁轨旁偶尔出现的应急灯,散发着幽绿色的、病态的光芒,勉强勾勒出隧道圆弧形的穹顶和布满污渍的墙壁,以及那两条无限延伸、没入无尽黑暗的冰冷铁轨。
林阎的身影在这片巨大的地下迷宫中快速移动,脚步落在碎石路基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沙沙声。那具沉默的铜尸紧随其后,沉重的步伐踏在地上,却奇异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有金属关节摩擦时产生的微弱“咔嚓”声,在极度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感知被放大到极限,耳中捕捉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细微动静:远处滴滴答答的渗水声、电缆微弱的嗡鸣、自己与铜尸的心跳呼吸、以及……更后方,那三个陷入他布下的“鬼打墙”中,发出的惊怒交加的微弱声响。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在往前走!”圣骑士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的圣光在这里被浓厚的阴气和地下环境的复杂磁场严重抑制,如同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是空间扭曲类法术!或者更高级的幻术!我的蝙蝠失去方向了!”黑袍法师的声音尖利而气急败坏,他释放出的黑暗蝙蝠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有限的区域内乱撞,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不堪,让他头晕目眩。
“阴影……阴影在欺骗我……”暗影女刺客的声音则带着罕见的困惑和一丝惊惧,她赖以成名的潜行术在这里受到了巨大挑战,那些原本温顺的阴影此刻变得陌生而扭曲,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暗中窥伺并嘲笑着她。
林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系统出品的加强版迷踪符,结合了地府秘术对空间和感知的微妙干扰,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这三个家伙,短时间内是别想追上来了。
但他丝毫不敢放松。那种如芒在背的被锁定感,虽然因为深入地底而变得极其微弱,却始终萦绕不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守夜人……那个老怪物,绝不可能只有这点手段。
“系统,持续扫描前方路径及周边能量反应。优先规避生命体征或高能反应源。”
“叮!指令确认。扫描中……前方800米未发现明显生命迹象及高能量聚集。警告:隧道结构复杂,存在多个废弃维修通道及通风井,部分区域年代久远,阴气沉积浓度超标,可能存在非系统定义的弱灵体(地缚灵/残念聚合体),威胁等级:极低。”
“极低?”林阎眉头微挑,“也就是说,基本无害?”
“是的宿主。此类灵体多因执念或意外滞留于此,能量微弱,缺乏清晰意识,通常无法对实体造成有效影响,甚至无法显形。其存在更接近于一段‘残留的信息’或‘环境的回声’。”
“那就好。”林阎稍稍松了口气。他现在可没工夫也没兴趣去替伦敦地铁做“清洁工作”。
他和铜尸继续快速前行。幽绿的应急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扭曲地投映在潮湿的墙壁上,光怪陆离。隧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永恒的黑暗和寂静在前方等待。
然而,随着他们的深入,林阎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环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空气似乎变得更加阴冷,那种陈旧的气味中,渐渐掺杂进一丝极其淡薄、却无法忽视的……悲伤和绝望的味道。就像是积攒了上百年的泪水蒸发后留下的咸涩,又像是无声呐喊最终湮灭后的死寂。
墙壁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涂鸦和污渍,在幽绿的光线下,似乎隐隐勾勒出一些扭曲的人脸轮廓,眼神空洞地“注视”着隧道中的不速之客。
滴答……滴答……
渗水声似乎变得密集起来,而且……更加富有节奏感,仔细听去,竟隐隐像是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在空旷的月台上孤独地徘徊、等待。
呜———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遥远之处的风声掠过隧道,却诡异地带来了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单词:“……回家……”、“……为什么不停下……”、“……好冷……”
铜尸猛地停顿了一下,眼眶中的魂火微微跳动,发出低沉的、警示性的嘶吼。它感知到了某种无形的、令它厌恶的存在。
林阎也停下了脚步,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系统的评估是“威胁等级极低”,但这并不代表这些现象是正常的。
“是那些地缚灵和残念?”他心中暗道,“能量反应确实微弱,但……它们的‘存在感’,似乎在增强?”
是因为他和铜尸的经过,扰动了这片死寂之地沉积的能量?还是因为他身负地府传承,本身就对这类灵体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乃至……亲和力?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在暗中唤醒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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