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清晨裹着黏腻的湿热,尾气的呛味混着街边椰子摊的甜香,再缠上远处寺庙飘来的檀香烟气,揉成一团复杂又刺鼻的气息。
贴在人皮肤上,闷得发慌。
柳生千雪推开车门时,微风卷着这股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攥紧右手的武士刀——鲨鱼皮刀鞘上的黑色缠绳硌得掌心发疼,指节泛白,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小姐,车费还没结……”
出租车司机探出头,带着泰语口音的中文还没说完,一沓崭新的泰铢就砸在他脸颊上。
钞票边缘刮过皮肤,带着点刺痛的凉。
柳生千雪却没回头,踩着七厘米的黑色高跟鞋,裙摆开叉随着急促的步伐撕开一道冷冽的缝,露出小腿上绷得如弓弦般的肌肉。
那是十年剑道生涯刻进骨子里的线条,此刻却只显得狼狈又决绝。
四季酒店的旋转门缓缓转动,鎏金边框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大堂里,穿白制服的侍者们目光齐刷刷扫过来,落在她右手紧攥的武士刀上,眼神里有惊讶,有警惕,像细针似的扎在她后颈。
柳生千雪下意识挺直脊背,把肩膀绷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些探究的视线,可攥着刀鞘的手,却抖得更厉害了。
电梯门“咔嗒”一声合上,隔绝了大堂的喧嚣。
她才敢贴着冰凉的不锈钢厢壁滑了半步,指尖冰凉的触感顺着脊背往上爬,压下喉咙里的发紧。
镜面倒映出她的脸:眼线晕了半圈,像化了的墨,糊在眼下,唇色褪得泛白,唯有那双杏仁眼,红得像浸了血。
三天前在魔都帝豪酒店,父亲枯槁的声音又在耳边炸响:“服部家满门尽灭,伊藤家上下无一生还,伊贺凉子……已经对蒋云枫俯首帖耳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电梯“叮”地轻响,停在24层。
门缓缓滑开,一股冷意扑面而来——走廊铺着深灰色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虚浮得发慌。
米白色墙纸印着暗纹,在壁灯的磨砂光线下晕成模糊的影子,盏盏壁灯如鬼火般悬在墙上,把这条路照得像通往刑场的甬道。
2401的房门就在走廊尽头,黄铜门牌号泛着冷硬的光,在昏暗里格外刺眼。
柳生千雪站在电梯口,脚步像灌了铅,突然不敢动了。
江洛神在魔都酒店说的话突然冒出来,带着点戏谑的警告:“蒋少脾气不好,别触他霉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家族古籍里那几行关于“修真者”的记载也活了过来,墨迹仿佛在眼前游走:“修真者,御气凌空,移山填海,生死人肉白骨,性情乖戾,喜怒无常,视凡俗如蝼蚁。”
她甚至能清晰想象门打开后的场景——蒋云枫或许会像斩服部家主那样,一剑砍下她的头;
或许会像对待伊贺凉子那样,让她受尽屈辱,沦为玩物;
又或许,他会直接捏碎她的丹田,让她这个柳生家百年不遇的剑道天才,变成一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废人。
手心的冷汗顺着刀柄往下淌,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下意识屈指弹开刀鞘,“噌”的一声轻响,打刀出鞘半寸,冷冽的刀锋映出她惊慌的脸——这把刀是爷爷临终前亲手交给她的,刀身淬过百炼精钢,削铁如泥。
此刻握在手里,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怕了?”她在心里问自己,声音发颤。
怕。怎么能不怕?
她才二十三岁,还没来得及正式继承柳生家主之位,还没去过爷爷说的富士山温泉,甚至还没好好尝过京都老字号的抹茶甜点……她还有太多没做的事,太多没见的风景。
可她是柳生千雪,是柳生家嫡女,是背负着一百多名族人荣辱的继承人。
服部、伊藤两家的惨状像警钟,在她脑海里疯狂敲响。
蒋云枫连灭两族都不眨眼,柳生家若不低头,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族人惨死,道场被毁,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塞了团火,烧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疼。
迈步时,高跟鞋陷进地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虚浮却坚定。
走廊太长了,长到让她能数清自己的心跳——127下,她终于走到了门前。
门板是深棕色的实木,带着竖条纹,摸上去冰凉坚硬,像块墓碑。
门缝里透出点微光,还飘来淡淡的茶香,是龙井,清冽得像神州江南的春雨,与这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却更让她心慌。
蒋云枫越是平静,越说明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柳生千雪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父亲的白发、母亲通红的眼眶、道场里弟子们期盼的眼神。
那些画面像针,扎得她眼眶发酸,却也让她最后一点怯懦被决绝取代。
“柳生千雪,你不是来求死的,是来求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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