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站在大片田野中,那是冬季的田野。土地上没有植物,一片褐色的土地。周围没有人,远处没有村庄。我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但那个人始终没有来,我的心中有些焦躁。再定睛看四周时,不知何时,田野上竟然在冒出袅袅烟雾,一络一络的从地里冒出来,随风飘飘袅袅。我觉得这景象很美。心情忽然变得愉快起来。周围已渐渐变得模糊,好像漫起了大雾。我像是在告诉自己:噢,这大雾原来是烟雾变成的。但是,我又很奇怪,这大雾怎么没有烟雾的那一种特有的呛鼻味呢?我听到大雾中有人在喊,我却听不清楚在喊些什么?雾越来越重,像是一堵墙似地迫向我。我用手推了一把,根本推不开。我朝后退,身子腾空而起,在雾中退行,但落下去时,仍在雾中,一片灰蒙蒙的,我什么也看不见……
市场带来了繁忙,我所碰到的人,都行色匆匆。利来,利往,这其中的过程,却明白无误地写到了脸上。这一切原本都无可厚非哦。集体毛针织企业的清理整顿让我心烦,真正走到了这一步,我才知道,这些企业的管理是如此的糟糕。这如同人体上长出的痈疽。里面早已化了脓,外面那层艳如桃花的皮仍包着,一旦将皮撕破了,里面的情形,才让人触目惊心呢。
分管的那位政府副职,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急不躁,一副司空见惯的架式。我不知道,如果这样的企业是他自己的,他会不会急得跳脚!厂长的神情也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政府确实也不能将他怎么样,最让他们头痛的恐怕只有应付那些讨债人了。厂长已和企业一样,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反正毛针织厂的主要债务对象是银行和毛纱厂家,银行的欠贷,工办在协调。迟早会被分散转嫁给其他的企业,信用社的主任自然不会着急。毛纱厂都是国营或集体的,原本应该也不会着急,但还是有人讨债会跑到机关来。应收款的回收也似乎像是商量好了的,都抵了一些清仓物资来。破破烂烂的一大堆。
讨债的电话甚至会打进我的办公室。当然,对方自认为与那位机关干部熟悉,辗转着托人打来的。那天,我接到了市纪委的电话,他在电话中自报了姓名,我却并不清楚对方是谁。我已离开这个系统几年,姓名和相貌常常会对不上号。他说,邻省的那家毛纺织厂被你那儿的某某厂拖了一批毛纱来,货款到现在也拿不到,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将这些钱付清了?我很清楚,他所说的那家厂,正是这一次清理整顿的重灾区。我曾随分管副职到现场去看过。除了破烂,还是破烂。企业停产后,厂房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气。一进厂区,满目都是败落的景象。设备是旧的,在那儿东倒西歪的趴着。仓库里堆满了破烂,也不知是企业自己的库存,还是抵来的清仓物资。厂长耷拉着肩膀,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知道,要不是党委政府三令五申地要求厂长做好企业的清理工作,这位厂长可能早已溜之大吉,跑得比兔子还快地去做他自己的毛针织生意了。还会哭丧着脸,陪着工办的人在这儿折腾?在清理整顿工作开展之前,我曾给这些被列入清理整顿范围企业的厂长,描绘了一个灿烂前景,让他们明白,党委政府的这次对这些企业的清理整顿,目的是帮助企业丢掉身上的包袱,让企业今后能更好的发展。这个“重振旗鼓”的信号,像是一枚诱人的饵,让他们至少在表面上能尽力配合工办的工作。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清理整顿工作没有出现大的纰漏。最后顺利地转产的转产,停业的停业,被兼并的被兼并。
“钱是肯定没有了”我在电话里跟对方说,“这个企业还欠了银行好多贷款呢!你想,它的账户上还会有一分钱吗?这段时间,工办一直在敦促厂长抓应收款的回收。但凡能收到一分钱,也都给银行截走了。何况,根本就收不到钱!现在哪个欠债人不是在用库存或者清仓物资在抵冲欠款呢?能收回的只有一大堆清仓物资。你还是让你的朋友抓紧来拖一些清仓物资或设备去吧!好歹还能换几个钱出来!”
“那这几十万岂不是打水漂了?”电话里的声音传了过来。
“能拿回一些清仓物资已经很不错了,对自己那边也总算有个交代。再过一段时间,恐怕连这些东西也没有了。这个企业的外债有好多呢!”我说。
电话里静默了一会,也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跟人商讨,我耐心的等着。
“那好吧!我去把你的话传给他们噢,看他们怎么处理吧!”那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这事可不能拖哦,再一拖的话,被人家拉走了,我可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我又紧跟了一句。
后来,这家债主终于拉走了一些旧设备了事。旧设备毕竟是金属的,哪怕是当废铁卖,也能换回几个钱。经过了一番折腾,有一些经营能力的厂长,我让企业转产成了毛纱印染企业。那些将企业弄得一塌糊涂的厂长,我自然不会再启用他们,上了我的当也罢,被我忽悠了也罢,由他们自己去切齿吧!我想,企业到了这个地步,到底问题出在哪儿?他们自己一定是心知肚明的。他们敢四处去自捣秽气吗?集体的企业和个私的毛针织业,终于共同搭上了市场这艘船,成了名副其实的三驾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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