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的雷雨季节,当大雨倾盆时,宅院的天井四周屋顶的雨水尽数倾泄在天井里。天井的泄水暗道根本来不及将水排出去,宅院的天井成了一个大水池。大鸭子们在水里游着,鸭嘴沿着墙脚和天井的台阶条石下也一边絮絮叨叨地“呷呷”叫着,一边不停地将水含进嘴里,又不停地让水从扁嘴的两侧流出来,像是在过滤着什么;而且,伴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呑咽动作,总有什么突突的东西,顺着细细的脖子落进它的嗉囊中。
等待小鸭子慢慢长大,是漫长而又让人快乐的。当小鸭子的屁股上毛色渐渐变灰变黑时,得给它拔去硬硬的管毛。据说,只有拔去了这些管毛,小鸭子才能长得更快。
每年的春夏时节,往往是我们打起精神为鸭子们寻找食物的好时节。那时候,田野里的麦子成熟了已被收割;油菜田里的油菜已被拔去,脱籽后的油菜杆也已被拉走。只落下一片白茫茫的土地真干净后,会被灌上水。蛐蟮怕水。会因此钻出土来,使劲地往外爬。
得到那里的田里正灌水的信息后,小镇上家中养鸭的人家,家家户户的小孩一律会提上铁桶,朝灌水的田畈奔去。已被水濡湿了的土地上到处爬满了约半尺长的青褐色的蛐蟮。在不长的时间里,便能满满地捡上一铁桶。一桶、一桶的蛐蟮被拎回了家,鸭子们肯定一下子吃不完。还得寻出缸、甏、木盆盛上干土,把吃剩的蛐蟮养起来。
养这些蛐蟮也是有讲究的:土太干了,不行;土太湿了,也不行。土太干了成粉状,原本生活在湿土中的蛐蟮不适宜。很快便会被干土吸干了全身的水份,只剩下一张皮了的蛐蟮必定已是死了。土太湿了,蛐蟮肚中原本已灌满水,湿土很快会变成泥浆。才从水中逃生的蛐蟮又置身于泥浆中,哪里还有命在?除了少数身体特别强壮的。沿着缸、甏壁和木盆壁爬出来,爬得满地都是外,大部分已与泥浆烂作了一团。所以,对那时的我来说,养蛐蟮所化的精力,着实比捡蛐蟮所化的精力大了许多。
又不能在地上直接挖个坑,将蛐蟮倒在坑里,再在上面覆上土算完事了。这样埋在坑里的蛐蟮,只需一夜的时间,便会逃得一条不剩。都说土行僧厉害,能遁地。蛐蟮才是真正的土行僧,它一点儿也不张扬,在人的不知不觉中,早已匿去无影。我养这种水里捡来的蛐蟮,慢慢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能让蛐蟮在盆中活上十天半个月,重新翻出来时,依旧鲜活如故。
当提回一桶蛐蟮时,我必将上半桶蛐蟮取出,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干土中稍拌。利用干土吸去蛐蟮身上多余的水份。然后,在缸中垫上一层碎湿土,铺上一层蛐蟮,再洒上一层碎湿土,再铺上一层蛐蟮。如此交迭着放,一直将需要养起来的蛐蟮放完。将剩下来的那半桶蛐蟮,先行喂鸭。在桶内已经被闷压了半天,眼见着是活不成了,先让鸭子吃掉,是最佳的选择。第二天一早,先去检查一下养着的那些蛐蟮。轻轻地拨开泥块,可以看见蛐蟮飞快地将身子缩回土中。这样的蛐蟮可以慢慢地喂给鸭子吃,不必担心它们会与泥土烂作一团。
捡蛐蟮的时节才过,酷热的夏天已经来临。我便常常手持一杆,竹端安装着用洋伞钢骨磨尖了扎成的五指钢刺。去乡下的田畈里,沟渠中捕捉青蛙。腰间挎着一只竹编的篓,专门用来放捉到的蛙们。青蛙很聪明也很愚笨:当人接近时,它会纵身一跃,窜入水田或沟渠的水中闷头在水底来回划动着,搅成一团浑水;然后,藏身在浑水中的水草傍一动不动。以为水已被搅浑,它只要一动不动地蛰伏在水底,危险必定已离它而去。
哪知,我早已识破了青蛙们的这一套遮眼法。只要我感觉落水的青蛙够大,值得我等,我会耐心地蹲在水边,等浑水慢慢地沉淀变清。这时藏身在水底的青蛙,藏头不藏屁股的蠢相,一览无余。我只需举起钢刺照着青蛙扎下去,十拿十稳地将青蛙逮入我的竹篓中。
有时,我似乎又没有那份耐性,我会赌气地在青蛙搅起的那堆浑水中,用钢刺依次扎个遍。青蛙照样也很难逃得了我的掌心。用捕来的青蛙喂鸭们,在鸭子们的眼中,一定是难得的美食了。看它们竞相争抢的模样,在我的心中竟也会升起一份别样的成就感。
在夏天的毒日下,去镇北的那条长长的沟渠里捕捉泥鳅,又是另外的一个滋味。烈日将沟渠里的水晒得很热。泥鳅们都躲进了横跨在沟渠上的水泥板或条石的阴影下。阴影下的水中,毕竟比其它阳光直射下的水中凉快了许多。在水泥板或条石阴影的一侧,轻轻拦起一条泥坝。泥坝中央只留一个刚能按下我腰间竹篓口子的缺口,将竹篓口子按在缺口上。
然后,在阴影的另一侧同样堆起一条泥坝。不留一丝空隙。准备就绪后,赤脚伸进阴影下的水中,夸张地使劲搅动。躲在阴影中正享受着阴凉的泥鳅们,受到了惊吓,会夺路而逃。那个张着大口的竹篓,便是它们逃命的唯一出路了。往往在一个桥板下,一下子就能捕捉到几十条滑溜溜的泥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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