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老宅院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念桃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手里摩挲着一把温润的木梳——那是陆沉渊金婚时送她的老槐树梳子,梳齿早已被岁月磨得愈发圆润,就像她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每一道都藏着故事。
“念桃,该喝药了。”陆沉渊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走过来,步伐比从前慢了许多,脊背也有些佝偻,但眼神依旧温和,带着一辈子未变的宠溺。他今年也九十岁了,耳不聋眼不花,只是腿脚不如从前灵便,这些年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苏念桃。
苏念桃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认出人来,嘴角牵起一抹浅笑:“沉渊啊,你来了。这是什么?”
“是医生开的补药,喝了对你身体好。”陆沉渊把碗递到她手里,顺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昨天你还念叨着想喝小米粥,今天秀娟特意给你熬了,等会儿喝了药再吃。”
苏念桃点点头,捧着药碗小口抿着。药味微苦,但她没皱一下眉,就像当年创业时喝的那些苦水,她都默默咽了下去。只是喝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指着窗外的梧桐树问:“沉渊,咱们家的工分本呢?我记得上个月挣了二十八分工,还没跟队长对账呢。”
陆沉渊愣了愣,随即温和地说:“傻丫头,都过去七十多年了,哪还有工分本啊。现在早就不挣工分了,咱们的日子好过了。”
“好过了?”苏念桃眨了眨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可我嫁妆里的那块银元,还藏在炕洞的砖缝里呢,得赶紧拿出来,给孩子们交学费。”
站在一旁的儿媳林秀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些年,苏念桃的记忆力越来越差,近期的事情转头就忘,可年轻时的那些事,却记得一清二楚。她快步上前,握住苏念桃的手:“妈,银元早就拿出来了,孩子们都大学毕业了,念安都已经工作了,不用交学费了。”
“念安?”苏念桃重复着这个名字,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半晌才摇摇头,“不记得了。我记得向红小时候,总爱跟在我屁股后面要糖吃,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糖,只能给她摘野山楂。”
陆沉渊叹了口气,给林秀娟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了。苏念桃的记忆,就像被时光锁住了一样,停留在了那些艰苦却充满希望的岁月里。她会忘记刚吃过饭,忘记孙辈的名字,甚至忘记自己已经九十岁了,却能准确说出当年生产队里每个人的工分,记得嫁妆里每一件东西的藏匿处,更记得灵泉初现时的悸动。
“妈,您还记得灵泉吗?”小儿子陆向军凑过来,轻声问道。他知道,灵泉是母亲这辈子最珍贵的秘密,也是念桃食品发家的根基。
提到灵泉,苏念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亮:“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她放下药碗,双手比划着,语气激动,“那是我刚嫁过来没多久,在山上挖野菜,不小心摔进一个山洞里。洞里有一汪泉水,清得能照见人影,我渴极了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浑身都有力气了。后来我发现,用那泉水做酱菜,味道特别鲜,放多久都不会坏。”
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代:“我那时候不敢告诉别人,就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去山洞里挑水。沉渊知道后,不仅没怪我,还陪着我一起去,帮我把水藏在柴房里。那时候的泉水,真是老天爷赐给咱们的宝贝啊。”
陆沉渊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是啊,那泉水确实好。要不是它,咱们的酱菜也做不出那么好的味道,也没有今天的念桃食品。”
灵泉的秘密,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随着年岁渐长,灵泉的功效也渐渐平淡,后来山洞被山洪冲塌,那汪神奇的泉水便再也找不到了。但苏念桃一直觉得,灵泉不仅给了她创业的底气,更教会了她珍惜——珍惜每一份食材,珍惜每一次机会,珍惜身边的人。
正聊着,重孙媳妇端着一盘刚做的酱菜走进来:“太奶奶,太爷爷,这是我按照您当年传下来的方子做的酱黄瓜,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念桃拿起一根酱黄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刚嚼了两口,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摇摇头说:“不对,味道不对。”
重孙媳妇愣了愣:“太奶奶,哪里不对啊?我都是按方子来的,盐、酱油、醋的比例都没差。”
“食材不新鲜。”苏念桃肯定地说,“黄瓜要选刚摘的嫩黄瓜,带着露水的最好,这样做出来的酱菜才脆生。你这黄瓜,放了至少两天了,水分都流失了,味道自然差了点。”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做食品,食材是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食材要新鲜’,不能偷工减料,不能糊弄人。当年我走街串巷卖酱菜,每一根黄瓜、每一颗辣椒,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不新鲜的宁愿扔了,也不卖给别人。”
这番话,她已经念叨了几十年,从创业初期跟徒弟们说,到后来跟子女们说,再到现在跟孙辈、重孙辈说。虽然她记不清很多事,但这句话,就像刻在她骨子里的烙印,从未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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