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神骨那不正常的乱跳,像把看不见的重锤,砸碎了黎鹤心里最后那点侥幸。危机不再是远天的威胁和嘴上的脏水了,它变成了一根根插进族群命根子里的邪门吸管,正可着劲儿地偷他们活命的根本力气。
怕劲儿过去后,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冰碴子似的清醒。
花国的文化造假,游光的邪气偷窃……这两条看着不沾边儿的战线,在傩神骨难受的哆嗦里,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穿到了一块儿。
而穿线的疙瘩头儿之一,八成就是那个最早带着《傩骨秘录》跑路、现在又代表花国站上国际台子的——祖明。
他当年真是只为寻个“出路”才叛的?他留下的那封话说得不明不白、里头还憋着劲儿的信,真的只是临走发牢骚?
黎鹤不再琢磨。他必须弄明白。而明白的线头,可能就塞在那个被族人当成羞耻、早就落了厚灰的地方。
他没惊动多少人,只喊了俩心眼细、靠得住的守傩队员,又去了祖明以前的屋子。
自打祖明叛逃,这儿就被封了,没人乐意靠近,好像会沾了啥不干净的东西。推开吱呀乱响的木门,一股老灰和霉味儿直冲鼻子。屋里摆设简单,积了挺厚的土,透着一股人走屋空的死寂和凄凉。
一个队员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这叛徒!”
黎鹤抬手止住他。眼光刀子似的扫过整个屋:“他不是一般的叛徒。要是他另有算计,那这地方,保不齐就落下个啥。”
这回,他不像上回那样大概齐翻翻。他把心里头那点厌弃全扔了,带着一股近乎犟种的耐心,开始了犁地似的搜。
他摸桌案边角,指腹蹭过积灰下的木棱,是祖明以前刻傩纹的地方,木纹里还嵌着点旧朱砂,磨得指腹发红,甚至蹭破了之前拍视频时磨出的茧子,渗了点血珠也没停;
蹲下来敲地砖,膝盖压得发僵,指关节敲在砖缝上发疼,每块砖都敲三遍,听‘空闷’的声儿,,连祖明以前常站着背傩谱的那块砖,都没有放过,脚后跟磨得砖面比别处亮,他记得清楚,怕漏了藏东西的暗格。
他拿下竹简,胳膊肘抵着书架积灰,蹭得袖子发黑,每卷竹简都竖起来抖灰,灰呛得他鼻子发酸,指腹擦过竹简上的刻痕;
翻到一卷皮子卷时,轴头有点松,他用指尖拧开——轴芯是空的,却只掉出点陈年木屑,指腹被轴头毛刺扎了下,渗出血珠也没顾上擦,只把皮子卷展开,对着夕阳看有没有透光的夹层。
时候一点点过去,夕阳打窗户棂子照进来,在屋里投下黄乎乎的光柱子,浮尘在里头乱飘。俩队员有点泄气了,他们差不多把明面上能翻的地儿都翻遍了,屁也没找着。
“少族长,是不是……咱想岔了?那王八蛋 大概就是铁了心要跟花国?”一个队员揉着发酸的眼说。
黎鹤没搭腔。他的眼光落在了墙角那个蒙了厚土、半人高的陶傩鼓上。这陶傩鼓是祖明的法器,鼓身上傩面的眉骨纹,朱砂是他十六岁那年补的,当时黎鹤跟着看,祖明还教他‘补纹要顺着木纹,不然镇不住邪’,朱砂缝里还嵌着点他当时不小心蹭上的墨;
鼓皮边缘的指印是老茧压出来的,祖明敲鼓时总用指根发力,指印比别处深,最边上那个指印还缺了块,是他当年护鼓时被邪祟抓伤的,后来长好就留了印,黎鹤摸到时,指尖还顿了顿——这鼓是祖明最宝贝的东西,藏东西大概率在这儿。
黎鹤摸鼓底缝,指尖先蹭到松散的灰,潮乎乎的,沾在指腹发黏,再往下,触到点涩感:不是鼓皮本身的软韧,是碎皮子被胶黏住的硬涩,边缘还翘着点毛边;
他用指甲轻轻抠了下,毛边勾住指甲缝,比抠鼓皮疼,这绝不是自然磨损,是有人特意粘的,而且粘得不用力,像是‘盼着被找着’,他心口猛地跳了下,呼吸都放轻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指尖下意识又蹭了两下确认,声音压得极低:“搭把手,把鼓小心放倒,别磕着。”
鼓底朝天,那儿也盖着厚灰。黎鹤用袖子仔细擦,露出了鼓底完整的皮子。看着没啥特别的。
但他不死心,用手指头一寸寸地仔细按。
当按到靠近边儿的一块地方时,他觉着指头底下的皮子里面,好像有个极小的、硬东西的触感!跟周围纯皮子的韧劲儿完全两样!
他气儿一下子屏住了!
“小刀!”他低声说。
一个队员立马递过把匕首。黎鹤屏住呼吸,指尖捏着匕首柄,柄上还沾着搜地砖时蹭的灰,指节发白,手心的汗蹭在柄上更滑,他赶紧用指根攥紧;
刀尖对准硬物边缘时,手微微发颤,怕划深了割坏里面的东西,更怕划坏祖明粘的碎皮子,那也是傩鼓的一部分;
在划浅痕时‘嗤啦’一声轻响,他立马停手,侧耳听了听,才用刀尖一点点挑开沾着细胶的皮子边,胶黏得轻,挑开时还带着点皮子纤维的拉丝,像在扯着什么没说的话。他用刀尖把胶刮掉,生怕粘住里面的东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胸口憋得发闷也不敢喘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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