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黎明前最后的寒意。
黎曼卿站在院中,深深吸了一口清冽而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昨夜勾勒蓝图时的激昂心潮已然平复,沉淀为一种磐石般的冷静与坚定。
“开始吧。”
这三个字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一个付诸行动的指令,是对自己余生的庄严宣誓。
她没有立刻回到那台连接着风暴的电脑前。复仇的利刃需要磨砺,但更需要一个坚固的、不引人怀疑的柄。而这片土地,这些村民,就是最好的“柄”。
她转身回屋,换上了一身周翠花送的、半旧的粗布衣裤,脚上是一双结实的胶底布鞋。镜中的自己,褪去了最后一丝商业巨子的浮华,更像一个即将下地劳作的普通农妇,唯有那双眼睛,锐利深邃,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她今天的任务,不是运筹帷幄,而是真正地“沉下去”。
锁好院门,她拎着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笔记本、铅笔、一瓶水和那本被顾泽楷写满批注的农业手册,信步走出了院子。
村路蜿蜒,两旁是错落的田地。这个时节,玉米已有半人高,绿油油一片,长势喜人。稻田里,秧苗青翠,水光潋滟。早起的村民已经在地里忙碌,除草、施肥、查看水情。
黎曼卿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慢慢地走着,看着。她的“看”,不同于普通村民关心自家庄稼好坏的“看”,也不同于文人墨客欣赏田园风光的“看”。
她的目光,是分析性的,是战略性的。
她看到一片长势尤其旺盛的玉米地,会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土壤的成色、植株的间距、叶片的形态。她会蹲下身,毫不介意地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捻开,感受其湿度、黏性和肥力。
一个老农正叼着旱烟袋,在地头歇息。黎曼卿走过去,态度谦和地开口:
“老哥,你这块地的苞米长得可真精神,有啥诀窍不?”
老农打量了她一眼,认出是村里新来的那个“城里老太太”,咧开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
“啥诀窍?就是肥下得足,功夫下到了呗。这是块好地,祖上传下来的,底子肥!”
“底肥用的啥?化肥还是农家肥?”
黎曼卿追问,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唠家常。
“嗨,现在谁还全用农家肥?费那劲!都是化肥,劲儿足,见效快!”
老农咂咂嘴接着说道:
“不过家里养的猪啊鸡的粪肥,也攒着往里面上点,老祖宗的法子不能全丢喽。”
黎曼卿点点头,心里快速分析:依赖化肥,短期见效快,长期会导致土壤板结、酸化,破坏地力。但村民追求短期收益,这是现实。
她又指向远处一片略显稀疏的豆角架问道:
“那边那豆角,看着好像有点招虫了?”
“可不是嘛!”
老农来了谈兴:
“今年这腻虫(蚜虫)格外多,打了两遍药了,还没除干净!烦人得很!”
“打的什么药?效果不好吗?”
“就镇上买的XX药,都说好用。唉,可能是虫子有抗药力了?这年头,种地也不容易,光这药钱一年就不少花钱!”
老农抱怨道。
黎曼卿默默记下:病虫害防治依赖化学农药,成本高,有抗药性和农药残留风险。这是痛点,也是机会。
谢过老农,她继续往前走。来到一片坡地,这里种的是一些红薯和杂粮。土壤看起来更贫瘠一些,石块也多。
她看到一位大娘正费力地弯腰除草,额头上全是汗珠。
黎曼卿走过去,很自然地蹲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拔起几棵杂草:
“大姐,这坡地石头多,不好种吧?”
大娘直起腰,捶了捶后背,叹口气:
“可不是嘛!好的水田旱田都紧着种主粮了,这坡地也就种点红薯杂豆,看天收,挣不了几个钱。除草还费劲,娃们都出去打工了,就俺们这些老骨头弄弄。”
黎曼卿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和粗糙的手指,心中微动。劳动力流失,土地产出效率低,留守老人耕种困难。这也是普遍现状。
她帮着拔了一会儿草,和大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了解了更多关于土地承包、灌溉、每年收成和销售的情况。信息琐碎,却无比真实。
日头渐渐升高,天气热了起来。
黎曼卿走到一片树荫下稍作休息,拿出笔记本和铅笔,快速记录下刚才的观察和听到的关键信息:
· 土壤管理: 依赖化肥,有机肥补充不足,地力透支风险。
· 病虫害防治: 依赖化学农药,成本高,抗药性及残留问题。
· 劳动力: 老龄化,短缺,粗放管理。
· 土地资源: 好地有限,坡地、零散地块利用率低,产出效益差。
· 种植结构: 以主粮和常见蔬菜为主,缺乏特色高附加值作物。
· 销售: 依赖传统收购商,价格被动。
每一条背后,都意味着困难,但也潜藏着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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