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将梅无咎关于天下大势、门派未来的宏大议题,轻飘飘地扯回到了口腹之欲上。
梅无咎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
“呵呵,梦婆大人倒是雅致。口腹之欲自然小事,只是这天下玄门未来的走向,关乎道统兴衰,大人身为梦婆山之主,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
织渊见状,适时地插话打圆场:
“无咎啊,秋瑾她重伤初愈,魂力未复,心神耗损,确实不宜过多思虑这些繁杂之事。来来来,尝尝这茶,确实是极品。”
他巧妙地将秋瑾的“不关心”归咎于身体原因,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又一次,游说无果。
又一日,梅无咎与织渊对弈。落子间隙,梅无咎似是不经意地提起:“织渊可知,陛下……哦,是前朝周玄冕,自那日留下禅位诏书后,便不知所踪。
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像织渊这般德高望重、熟知旧制之人出面稳定人心之时。若织渊肯出面,必能事半功倍。”
织渊执着一枚黑子,沉吟良久,最终落在棋盘一角,叹了口气:
“玄冕啊……唉,或许这也是他的命数。至于出面之事……我如今是何身份?早已不是国师了,说好听点是前朝国师,实际上就是个闲散了。贸然现身,恐怕非但不能稳定人心,反而会引来非议,于新朝不利啊。”
他以退为进,既表达了对旧主的“惋惜”,又婉拒了梅无咎的提议,理由冠冕堂皇。
梅无咎想着他还是周玄冕的至交好友,若是去辅佐新帝,只怕谁都不放心。还不如就将他留在身边,往后也可为他指点迷津。
想到这,他又看向旁边闭目养神的秋瑾:“秋瑾姑娘与周玄冕亦是故交,难道就不担心他的安危?”
秋瑾连眼睛都没睁,仿佛梦呓般喃喃:“今日的安神汤,火候过了,有些涩口。”
梅无咎:“……”
如此反复数次。
织渊永远是一副理解现状、但又总有理由推脱的温和态度;秋瑾则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关心伤势、饮食、睡眠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梅无咎抛出的任何关于立场、权力、未来的话题,都采取完全无视的态度。
梅无咎的耐心,在这日复一日的“打太极”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他本是极度自负之人,习惯于掌控一切。
最初,他觉得织渊的“识时务”和秋瑾的“沉默”都在可控范围内,甚至享受这种将昔日需要仰望之人捏在手中的感觉。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手段和给出的条件,迟早能让他们屈服。
然而,织渊的模棱两可,看似顺从实则滴水不漏;秋瑾的彻底无视,仿佛他这位掌控他们生死的北祭大祭司,只是一个负责安排食宿的管事!
这种软钉子,比直接的对抗更让他感到烦躁和……羞辱。
他意识到,这两个人,或许从未真正想过屈服。
织渊的温和可能是伪装,秋瑾的沉默更可能是最深层次的不屑与反抗。他们像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说,在拖延时间。
又一次,当秋瑾对着新送来的菜肴挑剔“鱼肉不够鲜嫩”,而织渊再次以“需要静养”为由,将他关于玄门整合的提议轻轻挡回时,梅无咎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瓷杯与石桌接触,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咔”声。
石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他没有再看秋瑾,而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织渊,语气不再带有丝毫的暖意,只剩下赤裸的警告与不耐:“织渊,太叔秋瑾,看来二位在此处‘静养’得甚是惬意。
不过,梅某的耐心是有限的。天下大事,不会因二位的‘静养’而停滞。新朝登基大典在即,玄门归一势在必行。二
位是选择做这新秩序的奠基之人,还是……做那被世道洪流碾碎的绊脚石,最好早做决断。”
他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带起一股阴寒的气息:“我给二位最后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若仍无明确答复,就休怪梅某……不讲往日情面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石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那声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石室内,织渊与秋瑾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没有意外,只有一丝凝重。
梅无咎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间隔仅仅一日,石室的门便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梅无咎脸上的温和伪装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跟着四名身着北祭黑袍、眼神锐利、气息阴沉的祭司,显然都是他的心腹干将。
这阵仗,已无需多言——今日,他必须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无论是顺从,还是……毁灭。
压抑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石室。
织渊放下手中的书卷,眉头微蹙,看向梅无咎,语气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