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云层的感觉对少辛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周遭不再是北荒污浊的风沙,而是清冽纯净的仙霭,裹挟着浓郁到令人心悸的灵气。她被他那股柔和的力量稳稳托着,紧随在那道素白身影之后,速度快得让她眼花缭乱。
下方的景物飞速缩小、变幻,荒芜的戈壁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仙山轮廓,云海在脚下翻涌,霞光时隐时现。她从未想过,天地间竟有如此壮丽奇瑰的景象。
恐惧和不安依旧盘踞在心口,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震撼和渺小感。她这样一条从泥潭里出来的小巴蛇,真的可以踏入那样的地方吗?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身影速度渐缓。
穿过一层极其强大的、无形却令人心生敬畏的结界屏障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巍峨连绵的山脉耸入云霄,气势磅礴,仙气缭绕。主峰挺拔陡峭,宛如一柄巨剑直指苍穹,山间云雾缥缈,亭台楼阁若隐若现,飞瀑流泉如同银练垂落,发出淙淙仙音。奇花异草遍布山野,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灵鹤瑞兽悠闲踱步,见到墨渊归来,皆垂首示意。
这里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每一次呼吸都让少辛觉得通体舒泰,先前因重伤和惊吓而损耗的元气似乎都在缓慢自行恢复。与她自幼生长的北荒寒潭相比,这里简直是梦中都不敢奢求的仙境。
这就是昆仑虚。
少辛看得呆了,连害怕都暂时忘记,只剩下一片空白式的惊叹。
墨渊步伐未停,径直朝着主峰之上那片最为宏伟的建筑群走去。沿途遇到一些身着统一青色道袍的弟子,见到墨渊,无不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垂首行礼,口称“师尊”。
他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墨渊身侧,那股力量托举着的小巴蛇身上。好奇、探究、惊讶、疑惑……各种视线交织而来。
少辛立刻感到了无所适从。那些弟子个个仙力充沛,气质卓然,远非北荒那些小妖可比。在他们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格外丑陋和格格不入,刚刚消散些许的自卑和惶恐再次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却又无处可躲,只能努力地将自己缩得更小,恨不得隐身起来。
墨渊并未向弟子们解释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回应他们的行礼,脚步未停。他的沉默和淡然,无形中阻止了任何可能的询问。
弟子们虽心中好奇万分,却也不敢多问一句,只是恭敬地目送师尊带着那条来历不明、黯淡无光的小巴蛇走向深处,私下里眼神交换,充满了猜测。
终于,墨渊带着少辛来到一处僻静的殿宇。此处不似前殿那般宏大庄严,更显清幽,殿外有一小片竹林,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更添静谧。
殿内陈设简单却古朴大气,一尘不染,弥漫着淡淡的、如同冷泉般的清香,与墨渊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墨渊挥手散去托举的力量。少辛轻轻落在冰凉光滑的白玉地面上,触感温润。她伏在地上,显出人身,却依旧不敢抬头,细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既为此地的神圣气息所慑,也为未知的命运而惶惑。
“起身。”墨渊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少辛犹豫了一下,才怯生生地、一点点抬起头。她不敢完全直立起身,依旧保持着一种半伏的、谦卑的姿态。
墨渊垂眸看着她:“此处乃吾之静修偏殿,平日无人打扰。你暂且在此安身。”
少辛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似乎没完全明白“安身”的意思,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墨渊略一沉吟,指尖光华一闪,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玉瓶出现在他手中。瓶塞打开,一股更加浓郁沁人的药香弥漫开来,闻之便觉神清气爽。
“此乃疗伤固元的丹药,于你伤势有益。”他将玉瓶轻轻放到少辛面前的地上,“服下后,自行运化吸收。”
少辛看着那枚散发着柔和光晕和诱人香气的丹药,又看看墨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战神大人不仅救了她,带她来仙境,还给她丹药?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用气音说道:“多…多谢…大人……”声音细若蚊呐,还带着颤抖。
墨渊看着她那副怯懦感恩的模样,淡淡道:“吾名墨渊,你可称吾尊上。”
“是…是,墨渊…尊上……”少辛连忙应声,将那个尊贵的名字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
“在此静养,勿要随意走动。”墨渊交代完最后一句,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偏殿。
殿门并未关闭,但少辛知道,没有允许,她绝不敢踏出半步。
她呆呆地伏在冰凉的白玉地面上,许久都没有动弹。周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殿外竹叶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灵气和淡淡冷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里已不再是北荒。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面前那枚珍贵无比的丹药,又小心翼翼地打量这间清净雅致的殿宇。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试探性地碰了碰那枚丹药,一股精纯温和的力量瞬间涌入,让她精神一振。
犹豫片刻,她终于鼓起勇气,按照墨渊的吩咐,小心地将丹药吞服下去。一股庞大的暖流立刻在体内化开,流向四肢百骸,修复着暗伤,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她舒服得几乎要叹息出来,连忙依循着本能,引导着那股药力。
身体被温暖的力量包裹着,身处安全陌生的环境,巨大的疲惫和放松感袭来。少辛盘踞在冰凉的白玉地上,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舒适暖流,意识渐渐模糊。
在陷入沉睡之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墨渊尊上……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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