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考核结果还没下来,贺红玲的生活依旧像上了发条的钟,精准地卡在练琴、照顾母亲、打点生计的节奏里。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口钟的齿轮间,总莫名卡进一个叫肖春生的身影。
第一次是在筒子楼楼下的菜摊前。贺红玲正弯腰挑着最便宜的土豆,指尖捏着个芽眼少的,
掂量着够不够母女俩吃两天。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刻意装作不经意的轻快:“哟,挑土豆呢?我姐说这种带土的才新鲜,保准没泡过水。”
贺红玲回头,就见肖春生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俩西红柿,站在摊位另一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外套,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你也来买菜?”贺红玲有点意外,印象里他这样的大院子弟,大多是家里保姆或者勤务兵采买,很少自己来这种讨价还价的菜摊。
“可不是嘛,”肖春生挠挠头,举了举手里的西红柿,“我姐让我买点,说晚上做西红柿鸡蛋面。”他说着,眼睛却瞟向她手里的土豆,“这土豆够吃?我看你就挑了仨,要不我多买俩分你?”
“不用了,谢谢。”贺红玲把土豆递给摊主称,语气客气却疏离,“够吃了。”
肖春生也不尴尬,等她付了钱,自然地跟在她身后往楼里走:“你那琴练得怎么样了?上次在考场听你拉的《查尔达什》,绝了!尤其有一段,听得我心都跟着跳。”
他说起音乐时,眼神里的真诚不像装的,贺红玲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还行,每天都练。”
“我就说你肯定能行,”肖春生笑得更欢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跟你说,我爸以前有战友在文工团待过,说拉小提琴的,手上得有茧子才叫真功夫。你那天手上是不是贴了胶布?我瞅见了。”
贺红玲没接话,心里却微微一动。她手上的茧子是老毛病,练琴久了就磨得疼,确实总备着胶布。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倒挺会观察。
走到楼道口,肖春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家有瓶凡士林,治手上干裂特管用,回头我给你拿来?你练琴总磨着手,擦点能好受点。”
“真不用了。”贺红玲摇摇头,拎着土豆往楼上走,“谢谢你,肖春生。”这次她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肖春生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嘴角的笑意半天没下去。叶国华从胡同口钻了出来,拍了他一把:“行啊你,春生,这都跟人跟到人楼下了?我说你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人影,合着跟着姑娘到这儿呢?”
“什么跟着,随路,懂不懂?”肖春生踹了他一脚,脸上却藏不住得意,“我跟你说,这姑娘可不一般。”
“再不一般,不也是个拉琴的?”叶国华撇撇嘴,“前两天我还见你说要去图书馆找本关于装甲兵战术的书,去了没?”
肖春生这才想起图书馆的事,挠了挠头:“嗨,忘了。再说,那书也不急着看。”
他确实忘了。这些天满脑子都是贺红玲拉琴时专注的样子,琢磨着她可能什么时候去买菜,什么时候去药店给母亲抓药,什么时候会抱着琴去天台练琴。以前常去的图书馆,竟一次也没踏足过。
肖春生和贺红玲不知道,这一变故也让原剧情中肖春生在图书馆遇到“书签”女孩的剧情被蝴蝶掉了。
而肖春生和贺红玲的“巧遇”还在继续。
第二次“巧遇”在去邮电局的路上。贺红玲要给远在外地的表哥寄封信,问问有没有门路能弄到便宜的松香。刚走到胡同口,就见肖春生骑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嘎吱”一声停在她面前,车筐里放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
“去哪儿啊?我捎你一段?”肖春生脚踩着脚蹬,身体微微前倾,笑得一脸坦荡。
“不用,不远,去邮电局。”贺红玲往后退了半步,避开车轮扬起的尘土。
“巧了!我也去邮电局,买点新出的邮票。”肖春生眼睛一亮。
贺红玲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这胡同离邮电局不过百十米,他骑个自行车特意绕到这儿来,说是“巧了”,未免太巧。但他眼里的热情太真诚,让她没法说出“你是不是故意的”这种话。
两人并肩往邮电局走。肖春生推着自行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院里的野猫说到昨天看的电影,又说到自己小时候学吹口琴,吹得跟锯木头似的,逗得贺红玲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那是肖春生第一次见她笑。不是礼貌性的颔首,是真真切切的笑意,像春风吹化了冰,瞬间点亮了她原本沉静的脸。他看得有点发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他脱口而出。
贺红玲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耳根悄悄泛起一点红。她加快脚步走进邮电局,假装忙着写信封,耳根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肖春生跟进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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