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像一颗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火星,骤然被风引燃,瞬间燎原。
她怎么会忘了?
穿来这片时空一年,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与“剧情”沾边的人和事。原主的记忆碎片里,那个叫齐天后来会因为原主和肖春生起冲突最后成为朋友的,她刻意绕开了齐天常去的那几条胡同;听说什刹海冰场是他们那群大院孩子最爱扎堆的地方,她连周末散心都绝不去往那个方向。
她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像一颗被风吹离轨道的星,正安稳地驶向属于自己的、与那些人毫无交集的轨迹。
可刚才,当他说出“我叫肖春生”时,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属于原主的记忆,像被捅破的棉絮,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她想起后来原主日记本里那些羞涩又炽热的字句,笔尖划过纸页时,总在“春生”两个字上停留得格外久;想起原主藏在枕下的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背景是喧闹的球场,角落里那个穿着军绿色背心、笑得露出白牙的高个子少年,正是眼前这人;想起后来那些纠缠、背叛、悔恨——原主是如何在肖春生最困顿的时候,被叶国华的家世和殷勤打动,一步步疏远了那个曾把她护在身后的少年;又是如何在多年后,看着肖春生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身边站着温柔坚定的伴侣时,红着眼眶说“我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想起那些被邻里嚼舌根的“作妖”过往,原主去找肖春生,哭诉自己过得不好,抱怨和叶国华婚后的后悔,甚至试图用过去的情分引起他一丝动摇……
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带着原主残留的不甘与怨怼,搅得贺红玲心口发闷。
她抬眼,再次看向肖春生时,眼神里多了些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
眼前的肖春生,还不是后来那个经历过风雨、沉稳内敛的男人。他眼里的光太盛,像未经打磨的太阳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莽撞与热忱。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的好奇和方才被她拒绝后,悄然生出的几分欣赏。
这就是原主的初恋。
也是那个被原主亲手推开,后来又被反复打扰的人。
贺红玲的指尖微微发颤。她一直以为,只要避开那些关键节点,就能彻底摆脱原主的命运。
可命运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她躲过了齐天,躲过了冰场,却在一个最寻常的午后,因为一辆掉链条的自行车,在街角的修理摊旁,和肖春生撞了个正着。
“贺红玲……”肖春生在嘴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细细品味,眼里的笑意又深了些, “这名字挺好听的。”
他的语气很真诚,带着少年人毫不掩饰的好感。
贺红玲却莫名地有些心慌。她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重新将目光落在书页上,可那些熟悉的文字此刻像活过来的虫子,在眼前扭曲、晃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保尔柯察金的钢铁意志,此刻竟抵不过“肖春生”这三个字带来的冲击。
她能感觉到肖春生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那道带着热度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像午后的阳光,温暖,却也带着点灼人的意味。
他为什么还不走?
贺红玲的心跳有些乱。她知道肖春生在原剧情里是个重情重义、敢爱敢恨的人。他对原主的感情,炽热而执着,哪怕后来被伤害,也未必没有过片刻的留恋——否则,原主后来的“作妖”,也不会有那么多拉扯。
而现在,他对自己,显然已经产生了兴趣。
这种兴趣,是因着刚才那短暂的接触,是因着她那份刻意表现出的疏离与独立。可贺红玲比谁都清楚,这份兴趣一旦生根发芽,未来会牵扯出多少麻烦。
她不想重蹈原主的覆辙。
更不想和这个注定会与原主产生诸多纠葛的人,有任何深入的交集。
“春生,真走了啊!再不走赶不上晚饭了!”叶国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不耐烦的催促,“跟这儿杵着当电线杆子呢?”
肖春生像是被这声喊拉回了神,他深深地看了贺红玲一眼,那眼神里有犹豫,有不舍,还有一丝想再说点什么的冲动。
但最终,他只是笑了笑,声音轻快地应了句:“来了!”
然后,贺红玲听到他转身的脚步声,和叶国华的抱怨声混在一起,渐渐远去。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胡同深处,贺红玲才缓缓抬起头,长长地吁了口气。
阳光依旧明亮,槐树叶依旧沙沙作响,修自行车的师傅已经忙完了手里的活,开始招呼她:“姑娘,轮到你了,车推过来吧。”
贺红玲点点头,站起身,推着自行车走向修鞋摊。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肖春生弯腰捡搪瓷缸的样子,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说“我叫肖春生”时认真的语气……
还有自己听到这个名字时,那瞬间的天旋地转。
“链条是老毛病了吧?”师傅接过自行车,熟练地翻转过来,用工具拨了拨链条,“有点松,紧一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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