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开始变红的季节，夜里的雨敲打着窗棂，像在催着什么。何以玫是被一阵细密的阵痛惊醒的，起初以为是翻身压到了肚子，直到痛感一阵紧过一阵，她才撑着坐起来，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
“以琛……”她推了推身边的人，声音带着疼出来的颤音，“好像要生了。”
何以琛几乎是弹坐起来的，床头灯“啪”地亮起，他抓过她的手，掌心滚烫：“别急，我先叫爸妈，待产包早就放门口了，证件在我西装内袋……”他语速飞快，手却稳，扶着她慢慢躺好，又拿过枕头垫在她腰后，“深呼吸，像医生教的那样。”
爸妈房间的灯很快亮了。妈妈披着外套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红布包——里面是早就备好的婴儿小被褥，她声音发紧却强作镇定：“宫缩间隔多久？我摸过了，羊水没破，还能等会儿。”爸爸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车钥匙，背已经挺得笔直：“我去热车，五分钟就好！”
小石榴被吵醒了，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睡裙下摆还沾着卡通图案的绒毛：“妈妈怎么了？”
“小石榴乖，”何以玫忍着疼，朝她笑了笑，“妈妈要去医院给你抱弟弟回来，你跟外公外婆在家等，好不好？”
“我也要去！”小石榴跑到床边，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我给弟弟带了奥特曼，他肯定喜欢！”她的小书包就放在门边，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蓝色的奥特曼卡片。
妈妈蹲下来，替小石榴理了理乱发：“你在家等，妈妈和爸爸很快就回来。你帮外婆把弟弟的小袜子找出来，好不好？就是你画了小熊的那双。”
小石榴用力点头，转身噔噔噔跑向储物间，小小的身影在走廊里晃动。
车开得又稳又快。何以玫靠在副驾上，阵痛袭来时就抓紧扶手，何以琛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的手背：“想想小石榴出生那天，你也是这么勇敢。”
“这次……好像更疼……”她咬着牙，额角的汗滴落在手背上。
“快到了，”他侧头看她，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等生下来，我给你买两串酸葡萄，让你站在医院门口啃。”
她被逗笑了，疼劲儿似乎也缓了些。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路边的行道树上泛起露珠，像极了生命最初的模样。
产房外的走廊，比几年前更亮堂些。妈妈抱着小石榴在走廊上，坐立难安，时不时往产房门口望；爸爸背着手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当年小石榴出生时也折腾了半宿”，声音却比谁都紧张。
何以琛靠在墙上，指尖掐着手机，屏幕上是小石榴的照片。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的门开了条缝，护士探出头：“何以玫家属？生了，男孩，七斤二两，母子平安！”
“哎！好！好！”爸爸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妈妈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小石榴扒着门缝往里看，小脸上满是好奇。
又等了半小时，护士把孩子抱出来，裹在印着小熊的襁褓里——那是小石榴特意选的，说“弟弟要跟我小时候用一样的”。小家伙闭着眼，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鼻子像何以琛，嘴巴却像何以玫，呼吸时胸口轻轻起伏，像只温顺的小猫。
“来，爸爸抱。”护士把孩子递过来。何以琛伸出手，刚碰到襁褓，忽然想起几年前抱小石榴时的慌乱，动作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这一次，他没手抖，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生命，忽然笑了，眼眶却热得厉害。
“像妈妈，”他低声说，“眼睛肯定亮。”
小石榴踮着脚，凑过去看：“他什么时候醒呀？我想给他看奥特曼。”
“等他长大点，”妈妈笑着揉她的头发，“你教他玩，好不好？”
“好！”小石榴用力点头，小手轻轻碰了碰弟弟的小脸蛋，软得像棉花，“我给他起的名字叫小石头，他真的像石头一样结实！”
何以玫被推出来时，已经睡着了。脸色还有点白，嘴角却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个甜梦。何以琛把孩子交给妈妈，快步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辛苦了。”
回到病房，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进来。小石榴趴在床边，看着妈妈睡觉，又转头看婴儿床里的弟弟，小声说：“外婆，弟弟的手好小哦。”
妈妈坐在床边，给何以玫擦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你小时候也这么小，妈妈总担心抱不稳。”
爸爸端着刚买的小米粥进来，说：“护士说等她醒了就能喝点流食，我让食堂多放了点红糖。”
何以琛坐在另一边，看着熟睡的妻女，看着婴儿床里的新生命，看着忙前忙后的父母，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这个住了快十年的家，从两人世界到三口之家，如今又添了个小小的成员，就像那棵石榴树，年轮一圈圈增加，枝叶却越发繁茂。
何以玫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的小石榴，手里还攥着那串奥特曼卡片。“妈妈！”女儿立刻醒了，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看，弟弟！”
她转过头，看到婴儿床里的小家伙，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小嘴巴动了动，像是在打招呼。何以琛走过来，扶她慢慢坐起来，把温热的小米粥递到她嘴边：“饿不饿？”
“有点，”她小口抿着粥，忽然笑了，“你说，他会不会像小石榴一样，小时候抢我零食，长大了却把最大的那块糖留给我？”
“肯定会，”何以琛握住她的手，指尖碰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是小石榴的弟弟。”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婴儿床的栏杆上，镀了层金边。小石榴趴在床边，给弟弟讲“三只小猪”的故事，妈妈在收拾带来的衣物，爸爸举着手机给远在老家的奶奶视频：“您看，这小子壮实着呢！”
病房里的笑声轻轻浅浅，混着婴儿偶尔的咿呀声，像首最温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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