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中期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稠稠地淌进窗棂。何以玫靠在飘窗上翻育儿书，肚子已经悄悄隆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像揣了只温软的小南瓜。她指尖划过“胎动”那一页，忽然“呀”了一声，手猛地按住小腹——刚才那一下轻轻的凸起，像小鱼在水里吐了个泡，酥酥麻麻的。
“怎么了？”何以琛正在组装婴儿床，听到声音立刻放下螺丝刀跑过来，掌心紧张地覆在她手上，“不舒服？”
“不是，”何以玫笑着抓住他的手，按在刚才胎动的位置，眼睛亮得像星星，“它动了！小石榴刚才踢我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下轻轻的凸起，这次更明显，隔着薄薄的家居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小小的力道。何以琛的呼吸顿了顿，指尖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个第一次见到下雪的孩子。
“感觉到了吗？”何以玫的声音带着雀跃，“它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何以琛没说话，只是慢慢俯下身，耳朵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暖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夹杂着她平稳的心跳，还有那若有似无的、属于小石榴的动静。他忽然笑了，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点鼻音：“它好像在说‘爸爸慢点装床，别夹到手’。”
何以玫被他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婴儿床是他挑了半个月的款式，原木色，带个小小的围栏，说是“等小石榴会爬了，能挡着点”。这几天他下班就窝在次卧组装，说明书被他翻得卷了边，螺丝拧得比案卷里的证据链还严谨。
何以玫的妈妈早就搬了过来，说是“照顾孕妇”，实则把家里变成了婴儿用品仓库。衣柜最下层堆着小被子、小袜子，都是她亲手缝的，针脚细密，上面绣着小老虎、小兔子；客厅的沙发上摊着婴儿车说明书，妈妈戴着老花镜研究“双向推行”还是“单向推行”，嘴里念叨着“得选防震的，咱们小区有一段路不太平”。
爸爸则成了“采购专员”，每天拎着菜篮子回来，手里总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今天是“据说孕妇吃了好”的野生核桃，明天是“给小石榴织毛衣”的软毛线，后天又扛回个巨大的摇篮，说是“老木匠做的，比商场里的结实”。
这天晚饭，妈妈炖了鸽子汤，非要何以玫喝两大碗：“补气血！我怀你那时候，你爸天天给我炖，你生下来八斤重，壮实！”
何以玫看着碗里油花花的汤，忽然有点反胃，捂住嘴皱起眉。怀孕后她口味又变了，闻不得太油腻的味道。
何以琛立刻接过她的碗，往自己碗里倒了大半：“妈，医生说适量就行，她最近不爱吃太油的。我替她喝。”
妈妈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往何以玫碗里夹了块鸽子肉：“那吃这个，我挑了最嫩的地方，没油。”
何以玫小口嚼着，看着何以琛把剩下的汤喝完，嘴角还沾着点油星，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何以玫的工作也慢慢调整了节奏，不再跑突发新闻，转做专题策划，每天准时下班。何以琛则把下午的会都挪到上午，尽量早点回家，陪她在小区散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何以玫的手搭在何以琛肩上，肚子在晚风里轻轻晃。“今天台里讨论新选题，”她说，“想做个‘新手爸妈生存指南’，采访些像我们这样的准父母，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何以琛扶着她的腰，慢慢走着，“我上周开公益讲座，好多年轻夫妻问‘怎么平衡工作和带娃’，你这个选题能帮上忙。”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要不要采访我？‘律师爸爸的带娃规划’，保证专业。”
“才不要，”何以玫捏了捏他的胳膊，“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婴儿床螺丝型号’，哪有正经观点。”
正说着，肚子里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活泼，像在翻跟头。何以玫笑着按住肚子：“你看，小石榴都不同意。”
何以琛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好一会儿，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它刚才踢了三下，好像在说‘妈妈说得对’。”
周末，两人窝在沙发上给小石榴讲故事。何以玫拿着本绘本念：“小兔子说，‘妈妈，我想摘月亮’……”刚念两句，就被何以琛打断：“不对，月亮在天上，摘不到，这不符合物理常识。”
“你跟个胎儿讲物理常识？”何以玫笑倒在他怀里，“它现在就喜欢听妈妈的声音，不管内容。”
何以琛却认真地拿过绘本，翻到最后一页：“你看，最后兔妈妈说‘月亮在水里呀’，这是折射现象，可以顺便讲……”
话没说完，肚子里的小石榴突然踢了他一下，力道还不小，像是在抗议。
何以玫笑得直不起腰：“你看，它也觉得你太较真了！”
何以琛无奈地笑了，把绘本放到一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肚子，声音放得柔柔软软的：“好，不讲物理了。爸爸给你讲个故事，关于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他们在老巷里长大，后来有了个小石榴……”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晚风拂过湖面，何以玫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慢慢讲他们的故事——从八岁那年的兔子灯，到高中时的补课，再到大学租的小公寓，最后说到现在的家，说到阳台上的茉莉和石榴树。
夕阳从落地窗漫进来，把两人和隆起的肚子都裹在金色里。肚子里的小石榴安静下来，大概是听入了迷。何以玫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最好的故事从来不是编的，而是两个人一起，把日子过成了故事。
离小石榴出生还有三个多月，婴儿床已经组装好，小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妈妈的毛衣织到了袖子，爸爸的摇篮摆在了阳台。一切都在慢慢准备着，像酝酿一场盛大的花开。
而他们，就站在这花开之前，手牵着手，等着那个叫小石榴的小家伙，带着一身奶香，扑进他们早已准备好的温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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