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透,璇玑宫的书房便已有了动静。
邝露端着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进来时,润玉正临窗坐着批奏折。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墨色的发丝上流淌,侧脸线条冷硬如琢玉,睫毛长而密,垂落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恰好掩去眼底情绪。他指间握着的朱笔悬在纸上,笔尖微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感,连窗外初升的朝阳都暖不透。
“殿下,用些点心吧。”邝露将碟子放在案边,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扰了他。她今日换了件浅碧色的衣裳,领口绣着几簇兰草,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像沾了晨露的墨点,添了几分楚楚的韵致。
润玉头也未抬,只“嗯”了一声,朱笔终于落下,在奏折上圈点出一处。
邝露站在一旁,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他握笔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连执笔的姿态都透着一股清冷的雅致。阳光落在他手腕处,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像玉皮下流动的溪水。她悄悄红了脸,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案上的书卷,指尖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砚台。
“哐当”一声轻响,砚台滚落在地,幸好里面的墨汁早已干涸,才没污了地面。
邝露心头一跳,慌忙蹲下去捡:“臣失礼了。”
“无妨。”润玉终于停下笔,垂眸看她。她蹲在地上,发顶恰好对着他的视线,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素银簪子,几缕碎发垂在颈侧。他看着她纤细的肩膀微微发颤,不知怎的,方才批奏折时积攒的几分烦躁竟淡了下去。
他弯腰,指尖先一步触到砚台。冰凉的玉石砚台刚入手,便撞见她抬起来的目光。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晨间的露水,此刻却染了几分慌乱,眼角的泪痣随着眼睑颤动,像只受惊的小兽。
“殿下……”她下意识地往后缩手,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腕。
他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重,恰好将她的手圈在掌心。邝露只觉得那点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开来,一路烧到心口,连呼吸都滞了半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带着玉石般的细腻,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地上凉。”润玉拿起砚台,放回案上,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根上,顿了顿,又道,“起来吧。”
邝露低着头站起来,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腔。她不敢看他,只小声道:“谢殿下。”
润玉重新坐回案前,却没再立刻提笔。他看着案上那碟桂花糕,米白色的糕点上撒着细碎的金桂,香气清甜,像她身上常有的那股兰花香,不浓烈,却让人莫名安心。
“这桂花糕,是你亲手做的?”他忽然问。
邝露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臣想着殿下近日操劳,用些甜食或许能松快些,便试着做了些。不知合不合殿下口味?”她说着,眼角的泪痣轻轻颤了颤,带着几分期待,又藏着几分羞怯。
润玉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桂花的甜香混着米糕的软糯,在舌尖化开,甜度刚刚好,不腻人。
“尚可。”他淡淡道,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邝露听到这两个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角的泪痣也仿佛染上了笑意。她知道他性子冷淡,能得一句“尚可”,已是极大的肯定。
午后,邝露在偏殿整理书籍。阳光透过雕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墨香。她踮着脚尖去够书架最高层的一卷书,指尖刚要碰到书脊,脚下的木凳忽然晃了一下。
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下去,腰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手臂。那手臂微凉,却稳得惊人,将她稳稳地拉了回来。
邝露撞进一个清冽的怀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她抬头,正对上润玉的眼睛。他的瞳孔很深,像含着一汪寒潭,此刻却映着她惊慌的模样,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小心些。”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低哑,比平日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
邝露的脸“腾”地红了,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站稳身子:“谢、谢谢殿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方才贴在他胸膛时,似乎还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与她的慌乱形成鲜明的对比。
润玉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目光落在她眼角的泪痣上,那点墨色在红晕的映衬下,竟显得格外动人。他移开视线,伸手取下那卷书,递到她面前:“是这本?”
“是、是的。”邝露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被烫到一般缩回手,低头看着怀里的书,不敢再看他。
润玉看着她微颤的睫毛,沉默了片刻,才道:“书架高,下次够不到,便叫旁人来,不必自己逞强。”
“是,臣记下了。”邝露小声应道,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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